此難過!冷凝的眼掃向端坐著的律大魁首身上,久久。“少主,藥來了。”揚眉吐氣啊!手中穩穩端著又熱過一遍的藥走近床邊,看到某人瞠大了眼倍受打擊的樣子,一口惡氣消散於九霄雲外。雖然他是不敢明正言順的欺負人啦,但這種時候,不落井下石一番,那豈不是和自己過不去?!“……”瞪著又被堅定的送到了唇邊的墨汁,舍隱的表情相當精彩!小心翼翼地退後退後再退後,努力與如隱隨行的藥碗拉出那麼一點距離,他扭著向身後安靜抱著自己的無束求救:“無束,你幫我喝!”可憐兮兮而又脆弱萬分的樣子,的確很容易打動人心!無束於是從律大少主手中接過藥碗,在舍隱萬分期待的眼神之下,將藥碗牢牢的抵在他的唇邊,空靈而清冷的嗓緩緩響起:“——把它喝完。”“我不我不!你們怎麼都欺負我……我不要喝!我不喝!唔……”不好,竟然在開口反抗的這瞬間被無束硬是灌了一口……嘔!好苦!打死都不要再開口說話了!他死命的抿住唇,說什麼也不再開口。堅決堅決的不合作,眼淚倒是流得越加洶湧。無束與測之相看一眼,無聲歎息:又失敗了!“我來!”看夠了一天的好戲,心知再繼續下去,她端莊雅致的外表大概就真的要撐不住了!忍笑了半天的律媽媽終於決定挺身而出,接下這個不可能的任務!對付小孩子嘛,當媽媽的人向來經驗豐富!就不信自己不能成功!一把將自己的兒子掀開,律媽媽奪過無束手中的碗,然後深吸口氣,綻出寧靜優雅、令人歎為觀止的傾城微笑:“來,隱兒,把藥喝了,乖。”好柔好柔的聲音!她可以發誓——對自己的丈夫都沒有用過這樣的語氣哦!更別說她那個自小獨立慣了的兒子了!一點都不可愛,讓她一點為人母的驕傲感都沒有!怨念!幸好現在有個隱兒來彌補這樣的遺憾,喔嗬嗬嗬嗬……不小心給他笑得太過得意,她渾然不覺某可憐人正因為她別有深意的陰險笑臉嚇得臉色發白,眼眶再度開始積水……“來~~喝下去吧,喝啦~~~,乖!喝嘛~~~!喝完了就好了哦……”繼續給他勸誘下去,看隱兒眼紅紅的,一定是在感動於她的溫柔啦!不用說,她就是知道!雖然之前她很愛拿一些瀉藥來小小娛樂他一下,但出發點從來都是好的嘛!看隱兒的反應就知道他喜歡她這個長輩嘛!這一次,她屈尊降貴前來勸藥,那還不讓重感情的隱兒感動得半死啊!於是某人便全然沉浸在自我美好的幻想以及完美的自戀之中,對自己與引誘白雪公主吃下毒蘋果的標準形象一點自覺都沒有!當然,她是古人,自然不可能知道這個典故。可是舍隱不可能不知道呀!所以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神驚恐,眼眶裏液態水越積越多……終於在律媽媽溫柔優雅的用小勺子舀起第一口藥汁之時,他虛弱的從喉嚨口逼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話:“我、不、喝,就、不、喝……”氣死你我也不喝!——媽咪呀……我好害怕!啊啊啊……為什麼這裏還有一個與你差不多可怕的女人?為什麼她也用這種標準女巫的樣子來威脅我喝藥??我不要啦!“你……”哎?怎麼還不妥協?難道自己方法用錯了?(伊人:嗯!是滴!具體要問令郎,什麼才是可行的妙方……8過,伊人可以很厚道的告訴你:他不會告訴你的,即使你是他‘親愛的’媽媽!)“夠了,不要鬧,喝!”該看的戲也看過了,該做的事也做完了,覺得再留下去群龍無首的前沿大概就要亂套了,律大魁首終於端著標準的莊嚴肅穆的臉孔宣布遊戲到此結束——舍隱這臭小子,啊!竟然連他的寶貝嬌妻的麵子也不給?嗯?!實在有必要給他看看他莊嚴的麵具了!畢竟老婆大人的麵子比較重要,為人夫的自然該在必要時幫妻子一把……可惜,他不該忘了,眼前這個被裹成一團蛹狀的臭小子,已然不再是昨天之前那個寵辱不驚的舍公子了!所以,他也失算了!不但失敗了,後果還相當的嚴重哦!他話聲才落,就隻見舍隱猛的抽一口氣抬頭望向他,下一秒,原本已經洶湧在眼底的液態水馬上奪眶而出,伴隨著“哇——”的一聲淒厲長號,舍某人當場潰堤,一發而不可收。濤濤眼淚勢如奔流,悉數湧入抵在唇邊的藥碗之中,不多時,已將一碗漆黑的藥汁稀釋到棕黑色,幾乎滿溢出來。這下,他不用擔心還會有人強硬要他喝這碗加了料了藥了!當然,某無辜的跑腿小弟時翼的臉色再度爬滿黑灰——他又要再跑一趟了!歹勢!“我想回家……我要回家!555555555555!我要回家!……”一直以來的不安與孤單,在律老爸根本不能算是指責或憤怒的一句話的攻擊之下,悉數擴張。生病之後的極端脆弱,讓舍隱當場發作。再不是可憐兮兮的哭著尋求別人的保護,也不再睜著淚眼誘哄出你極力隱藏於心底的溫柔。這一次,他掙開無束的手,轉身,將自己整個人都埋於被中,悶聲痛哭!這一反常的舉止,當場嚇到了整屋子的人,之前的笑意還凝在臉上,隻是卻開始僵硬。“隱,不要哭,別哭!……”幾乎是心痛的將隱連人帶被的擁入懷裏,測之一疊聲的安撫著懷裏痛哭失聲的小人兒。溫柔的低語有些破碎,心疼隱的付出,也為自己的失職而覺得自厭!早就在心裏答應過隱的,要他快樂,要他不再寂寞。可是終究無法給予他他想要的溫暖,即使是他的母親也辦不到。隱心中的結,他觸得到,卻怎麼也打不開。“隱,不要哭……”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露出隱痛哭的容顏。除了心痛,除了求他不要哭之外,他竟是一籌莫展!一切錯都緣於自己吧,明知自己的父親是如何嚴厲的一個領導者,卻還是不小心愛上了。這種禁忌,對於父親,竟真的是如此不可接受嗎?“尉遲暮……我要回家,你讓我回家!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我要回家,我想家!”轉望向遲暮少年的臉,是悲哀而絕望。他、要、回、家!“……抱歉,你回不去。”愣了,為他而開始有了淡淡的哀傷,卻隻能給出否定的答案。尉遲暮說完,拉著風殿下起身離開,不再回頭。“我真的想家了……我想我老爸了,也想老媽,還有我弟妹……我已經、已經好久沒見到他們了……”臉開始有些麻麻的,呼吸極度不暢,卻還是哭著收不住。“如果你想走,我陪你一起離開。”無束拿衣袖為他擦眼淚,冷冷的眼望著測之,等他放手。“如果要走,就一起走。”想開了,也就不再有什麼。既然盤龍嶺不再適合隱,他也可以舍棄。所以,無束,不用想獨自帶了隱離開。測之晶燦的眸回望他,眼中是釋然的超脫。……可惡!她忍不下去了!自己千辛萬苦養大的兒子居然在自己麵前大咧咧的說要私奔?!豈有此理?!啊!她終於也要發飆啦……提起拳頭就打算下手,卻於半道轉了方向,那猛猛的一拳就此喂上了自家夫婿的胸口。“啊?”怎麼挨揍的是他?律大魁首眼前一片黑暗!寶貝嬌妻竟然為了一個區區外人而向他出拳?天啊!天理何在?!“都是你!都是你!幹嘛死死板著張棺材臉?偏偏還在他最虛弱的時候拿這種死人語氣嚇他……現在好了吧?把人家嚇哭了!你上哪兒賠一個家給他?嗯?!”河東獅吼絕非浪得虛名,不是不吼,隻是時候未到而已!她一飆起來可是十頭牛都別想拉得住的!“我又沒有罵過他……”小聲的為自己的清白辯解,他隻不過是嚴肅慣了而已啊,再說了,他所有的寵愛都用在了自己的老婆身上了,擠不出半分的柔軟分給舍隱而已——這樣也有罪?“你從來不給隱兒好臉色看,難道這還不夠嗎?人家當然會以為你討厭他,才會覺得自己與我們格格不入,難道這不怪你嗎?……我掏心掏肺的好好待他,拿他當親兒子疼著(伊人:你的疼愛方法……唉!很少有人看得滿意的啦!),也遠遠及不上你冷冷的一眼給出的殺傷力!你還說你無辜?!你還說不是你的錯?!”很好,現在飆得正高!你反駁?可以,狠狠的批駁回去!哼!“……我哪知道他這麼不堪一擊?……如果他現在就受不住我的冷麵孔,那未來麵對江湖上形形色色的蜚短流長,他豈不是早就要崩潰的去自殺?!”他也有他的理由啊!憑什麼就因為他冷冷的言行而臆斷他就很討厭他、不夠疼愛他?!“看什麼看?!”接收到兒子質疑的目光,律大魁首惱羞成怒——不舍得對妻子吼,對兒子就可以完全不必憐惜的悉數吼出來!哼!他也是有脾氣的人!“爹的意思……是您……不反對我和隱在一起?”律測之問得小心翼翼,一邊哄著哭到打嗝的隱。再不提要回去之類的話題,隱開始變得平靜。不過看他哭得如此狼狽,想來應該沒有聽到父親的失言。但是,無束回望過來的清冽眼神讓他了解到,他,剛剛並沒有幻聽!“哼!你都敢揚言要和這臭小子私奔了,我反對有個屁用啊!”繼續惱羞成怒,嚴肅的臉孔開始端不住,多少還是對現在這種尷尬的突發狀況有點心虛,自覺形象大毀的律大魁首一把抱住嬌妻破門而出。完蛋了!為了舍隱這個臭小子,他嚴肅的莊嚴的偉大的英明的光明形象啊……蒙塵了!“隱……我們會永遠在一起……隱?……隱??”感動的紅了眼,原來父親的冷漠隻是考驗而已嗎?垂下眼想對隱說明這則天大的好消息,可是……某人哭得累了,竟然就這麼——睡、著、了!??很好!好極了!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隱睡著了!不再哭著要回家,不再脆弱得令人糾心,也不必再……撐著九分迷離抗拒吃藥了!再沒有見過比隱還要怕吃藥的人了吧?!隱……我該拿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