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不過……咱們今日不妨試試,倘若我贏了,恐怕你我便閑不下去了,倘若你贏了,山穀口的夾竹桃今年的花肥也就算是有了著落,算起來你我都不虧。”白無邪撚起一顆白子在棋盤上擱下,狹長的鳳眼染上絲絲魅惑。“畢竟來著是客,瀲灩穀沉寂了這麼些年,能夠添些氣氛也不錯。難得今日換子,你是兄長,便讓上小弟一子如何?”
“哈哈哈哈!”風絕塵朗聲一笑,“就衝著你這聲‘兄長’今日這一子便是讓定了,賢弟請!”
白無邪頷首,又一顆白子落下,隨後黑子緊跟。
棋盤如戰場,黑白殺伐,瞬息萬變,不消片刻便又是星羅密布,玄機重重。
……
鳳凰挎著竹籃關上門便沿著,彎彎曲曲的小道朝著花海而去。
剛剛在白無邪拿給他的幾本醫書上看見的幾味草藥很是麵熟,據記載,穀裏便有這些草藥正好也是這幾日開花。百裏香玲一早就被白無邪叫了去,至於那叫青鸞的丫頭,還是同從前一樣冷淡,而她有了前幾日那個不知道該說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錯誤之舉她也沒興趣再去那自己的性命與她做交涉,她就想著,反正都獨自一人帶著,倒不如去尋些有用的東西,風絕塵上次的提議她既然已經接受,那麼醫毒本是一家,就算是蠱毒也總有些共通之處,如今她隻能夠學些東西,總歸也是好的。
今日的天不算太好,有些陰,卻也不沉,臨出門之前她又加了件青色外衣,如今的身子比從前可嬌貴了不少,她很惜命,自然是怎麼嬌貴怎麼來樣,至於別人的目光,跟她也尋不上什麼關係。
因為山間有許多水流沁出來,遇上今日這般的天氣上了太陽的照射,地麵上就有幾分濕氣走在上邊,便有幾分滑,所以這一路她便刻意放慢了腳步。據書中記載,那其中的三味藥草都是生長在距離山穀入口大約百米的峭壁崖腳。索性的是,瀲灩穀不大,隻要穿過花田涉水過了從山裏的那條細流便能夠抵達。
約摸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已經能夠抬頭瞧見花田的盡頭,她拭了額頭的薄汗,又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她出來沒有告訴任何人,若是耽擱的太久終歸是不好的,雖然不見得會惹人……擔心,但……還是會引來些麻煩……
她搖搖頭,趕走適才一瞬間出現在腦海中的身影。
“王八蛋!白無邪你個王八蛋!踩死你!踩死你!”
這才抬起腳,還未走上幾步,耳邊就傳來熟悉的聲音。鳳凰循著聲音望去,隻瞧見一襲大紅裙子的百裏香玲正蹲在花田的田埂上,也不知道在弄些什麼,隻聽見額上的鈴鐺響個不停,單憑著那聲音,似乎也是飽含怒意,好似……真的很是惱火……
她緊了緊手心,猶豫著究竟該不該上前。
百裏香玲既然跑到這個地方來,說明她也不想讓人知道她在生氣;如今她這般撞見了,若是她能夠開口,或許還能夠寬慰幾句;可是偏偏她開不得口,若是她再用手去比劃,她有看不懂,恐怕會讓她更加的煩惱。
深深吸了口氣,她還是覺得獨自回去。反正,一時半會百裏香玲也不會離開,另外尋個時間出來采便是了,或者書中後麵還有更多的記載,倒不如以後再一起來。
想吧,她放輕了腳步就要朝回走。雖然她很小心,也為弄出什麼動靜,但是她卻不知道,習武之人耳朵本就極為靈敏,再加上手上的赤芒乃是蠱中之皇對於生人的氣息就更加的敏感,所以,抬起的腳方才放下——
“站住!”
還帶著輕微鼻音的嗬斥在身後想起,鳳凰想了想,還是緩緩轉過身朝著百裏香玲走去。
百裏香玲從風絕塵那屋出來之後,隻覺得又羞又惱便隻顧著可勁兒的朝前衝,待停下腳步之時才發現自己差不多走到了山穀口,本打算回去,可是又覺得哪兒情景,就算是她折騰也不會有人知道,所以,她便隨手摘了朵花兒,把它當做是白無邪死死揉進土裏邊,可是就在她罵的正歡,正是泄憤的好時機,便有人來了,這山穀之中走路都能夠驚動她的就隻有一個人,不用細想她也知道來人是誰。
本以為,這些日子的相處,她瞧著她不開心她會過來瞧瞧她的,她還想著隻要她過去,她就告訴她塵哥哥有多喜歡她,然後……然後讓她對塵哥哥好一些……可是!誰知道,她等了許久都沒見動靜,仔細一聽,原來這個笨蛋女人不光笨蛋,而且還沒有良心!這些日子,她怕她不適應還特意去陪她,沒想到她看到她不開心不瞧也不問就算了,竟然……她竟然還就那麼的溜走了!真真兒的讓人恨得牙癢癢!
“喂!你為什麼不理我?!”
她抬起頭帶著幾分幽怨的盯著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鳳凰,那模樣就好像是討不到糖吃的小娃兒,可愛得緊。
為什麼不理她?
鳳凰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她不過是怕驚擾了她所以才打算自己回去,這會兒她卻說自己不理她,這……她的意思是說,其實……她也是希望她去陪著她的?
心裏被自己這個想法驚了一跳。
她前麵的十六年過的不可謂不迷糊,哥哥姐姐對她是極疼愛的,但是卻因為她是個傻子啞兒,所以有什麼話並不會告訴她,而其他的閨閣小姐,大多對她避之不及,唯恐她給她們帶去了晦氣,所以,算起來……百裏香玲應該是她的第一個朋友……
沒錯,是第一個朋友!
不自覺的勾了勾嘴角,心弦似乎又波動了下。
有了宮中那一個月的相處,淩水煙的偽善,露兒的刻意而為之,她以為這一生對所謂的‘朋友’二字便是敬謝不敏,可是自打清醒過來,麵對百裏香玲,她才驚覺,原來在她的心底,也是期待有這樣一個人能夠陪著自己的,能夠明白自己想要做什麼……
“喂!”百裏香玲看著衝她笑的莫名其妙的鳳凰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你什麼意思?看著我不開心你很高興嗎?居然還在笑!”
可惡的笨女人,她很不開心她沒有看到嗎?居然還要笑!有什麼好笑的!
看著百裏香玲急躁的模樣,鳳凰嘴角的弧度越發的大了。
“你還笑!”百裏香玲抖落一身雞皮疙瘩,目光落到她手中的籃子上。“你想出穀?”
鳳凰搖了搖頭,指了指小細流對麵的崖底,又指了指花田裏的花朵兒,想了想之後還是拉過她的手在上麵寫上采藥二字。
“哦~”百裏香玲點了點頭,“你是想去才株曳草吧!走吧,我知道在哪兒,我帶你過去!”
可是……
鳳凰手勢還沒比劃出來,空著的那隻手就被百裏香玲拽住,明明眼圈還紅著,卻是一臉的興衝衝,縱使心中無奈,但有個人陪著終歸是好的,她便也不多想……
“等等!”
剛到溪流旁,鳳凰剛剛伸出一隻腳就被百裏香玲攔住。
怎麼了?
她以眼神詢問。
百裏香玲沒有回答,而是輕輕撫摸右手腕上的赤芒,在鳳凰驚愕的目光之中,那血紅的赤芒迅速揚起指頭大的腦袋,寬扁的嘴裏吐著墨綠的信子,發出沙沙的細微聲響。
不過片刻功夫,一隻通體碧綠的半大小蛇就從草叢中鑽了出來,伸著腦袋望著百裏香玲手上的赤芒,口裏同樣吐著信子,隻不過那信子乃是猩紅之色而不是赤芒的墨綠。
百裏香玲彎腰以極快的速度扼住那天碧蛇的七寸之處,那蛇便直直的垂在她的手上一動不動。
要走近溪流邊,看了看碧蛇一樣,咬咬牙,伸出手懸在流水的上方。
噗通!
她手一鬆,那條蛇便掉進了水中。
鳳凰雖不明所以,但單憑百裏香玲如此嚴肅的神色也能發現問題的嚴重性。
她同她一樣,緊緊的盯著水麵,那蛇掉入水中先是掙紮了一下,可是頃刻功夫就不見了蹤影,溪水足夠清澈,前一刻還能夠清晰的看著那蛇在手中擺動,後一刻那蛇就不見了蹤影,好似就那麼眼睜睜的消失在眼前!
握著竹籃的手緊了緊,她感覺自己的心口跳動的極快,彷佛要跳出喉嚨,就連額上都是一片冰涼。
突然!
那溪水中一陣波動,無端生出幾個類似於沸騰之後的水泡,再細一看,水泡過後就是雪白之物漂浮在隨著水流流動著——
她仔細看著,終於看清了那東西的模樣……若是沒有猜錯,那東西應該就是之前那條蛇的骨頭……
沙沙——
百裏香玲手腕上的赤芒信子吐得越來越快,聲音愈發的大了。
鳳凰看向百裏香玲,此時的她哪裏還是之前那個稚氣的小女娃,那帶著殺戮和嗜血的興奮表情,讓她心中一顫——
第一次,她相信,眼前這個女娃兒便是那十二歲奪得北疆如今的儲君,日後女皇——百裏香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