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姆城離羅得歐加尚遠,可是自從光暗五戰結束之後,黑夜籠罩的時間就變得越來越長。我努力維持著自己的作息時間——每天早上9點開門,午夜關門,但隨著魔族生活越來越混亂的節奏,這個作息表再難遵守。

天界和魔界幾乎一直處與封鎖狀態,天界的貨物變得走俏起來,我也因此大賺了一筆。雖然我已經鄭重其事的宣布此店轉賣天界走私貨,甚至連店名都改了,可總有不識相的人還惦記著我的“本行”。

比如這位。

“本店已經不再出售關於路西——那個人的東西了。”我指了指頭上的招牌,“伊甸”兩個大字熠熠生輝,店堂裏那些刺目的粉紅色也都被金白二色取代了。

“沒有以前的存貨剩下麼。”那人壓低了聲音,卻仍然能聽出嗓音的圓潤動聽。她一身紫色長裙,額前垂下的紫色麵紗擋住了大半張臉,隻能看見形狀很美的嘴唇。

她塗著紫色的唇膏,指甲亦是紫色。手的形狀也很美,蒼白修長,應該是個墮天使。

“沒有了,”我頭也不抬的擦著一個獨角獸毛做的裝飾,“這位女士,本店是合法經營的,不會出售那些違禁品。”

“是麼。”輕輕的聲音像是歎息,右手握緊,再在我麵前攤開的時候,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在她瑩白透明的掌心裏,一顆血薔薇晶石閃著光。

在光暗五戰戰後簽定的條約裏,給神族的賠款中包括了大量的薔薇晶石,導致這種原本就稀少的魔法寶石幾乎絕跡。就她手裏的這一顆,足夠買下我的店。

我的撒旦啊。

“告訴我一件事,這個就是你的。”那女人的聲音魅惑無比,另一隻手輕輕的掀起了麵紗。

我瞬間石化。

標準女天使的麵孔,卻又恍惚縈繞著藍色的煙霧,落寞迷離。

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

“路西法殿下,曾經親自來這裏寄放過一件東西,那是什麼?”

我立刻像被雷劈中一樣清醒過來,不由分說的把她推出門去。

她竟然說了禁忌的字眼!

——路西法。

自從新君登基之後,緊鑼密鼓的頒布了一係列政令,刑法嚴苛到前所未有的程度,魔族人心惶惶,然而生活必須要繼續下去。

與其說是改革,不如說是毀滅,從前路西法所辛苦建立的基石被毫不留情的打碎,所有的改革似乎都僅僅是為了推翻路西法時代創建的輝煌。

魔界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繁榮、民主、自由的國度。

而最早頒布的禁令,就是禁止有關前任魔王的一切。

和路西法有關的一切,都在一夜之間被損毀破壞,連有關與路西法曆史記載的書籍,也大多數被封印或焚毀,魔界的曆史上出現了近萬年的空白。

惟有人們的記憶裏,那位幾乎完美的王者依舊鮮明。

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記得得人會越來越少,最終湮沒消亡。

我側頭去看牆上懸掛的日曆,魔法銀沙閃耀,已經快午夜了。

連曆法也已經更換——現在是貝利爾·托利記年,三百一十七年。

每次去過第一獄我都要休息很久,這次也不例外。每次看見魔界之門,心裏某個地方就刺痛不已——隻要再跨一步,就是一重天的階梯,然而那一步,我已經無論如何邁不出去。

有些事一旦決定,就永遠無法回頭。

風過,背後的黑色四翼微微張開。仿佛越過盤旋的階梯,就能看見光耀殿輝煌的金頂,隻是,我永遠不能再向那個方向飛翔。

跟我合夥做走私生意的能天使這次沒帶來多少我感興趣的貨物,倒是又販賣了幾個小道消息給我。天界的報紙雖然也能搞到,但是我從來不看。如果說世界上有東西比耶和華更不可靠,那隻能是神族的輿論。

可是,現在魔族似乎已經喪失了抨擊他們的資格——魔界的言論自由、輿論自由都已成為往事。貝利爾登基後,立刻將所有的報紙牢牢控製在自己手中,所有持反對意見的人,全部死得極淒涼。

連以嗜血殘暴聞名的瑪門,都不曾有貝利爾這般冷酷狠辣。魔界從來就不曾有過陽光,隻是這一次,天徹底黑了。

能天使帶來的消息讓我震驚不已——擔任天神右翼的哈尼雅竟然被神下令斬翼革職,如今天國的副君,又變做米迦勒·亞特拉。

不知哈尼雅又因為什麼獲罪,然而米迦勒重掌政權,對魔界來說絕對不是好消息。

以現在這種劍拔弩張的局勢,不知何時光暗六戰就會開始。

瑪門這些年來幾乎在公眾麵前消失,很多人猜測他已經死了。縱然貝利爾再強悍,魔界的勝算都小的可憐。

米迦勒·亞特拉。

單單是這個名字,聽起來,就覺得不可戰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