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嗶嗶嗶……
清晨的鬧鍾是世界上最難聽的聲音,沒有之一。林夏草摸索著關掉擾她清夢的流氓兔鬧鍾,掙開惺忪的睡眼,抓了抓淩亂的頭發,伸了個懶腰,不情不願的掀開了被子。對於一個覺母來說,沒有比起床更痛苦更折磨的了。
臨床空著,隻剩下再次卷成花卷的被子,龍九不知所蹤。最崇拜能起早的人了,能夠果斷的離開溫暖的被窩,需要多頑強的意誌力啊。林夏草打著哈欠慢慢的踩著梯子從床上爬下來。
下鋪的陳妍妍抱著一隻毛絨兔子,痛苦的呻吟著滾來滾去,在做最後垂死的掙紮。她本人穿著一件白色的卡通睡衣,皮膚白白的,肉嘟嘟的,看在林夏草眼中,就是兩隻白白的胖胖的兔子扭打在一起。
林夏草端著臉盆打著嗬欠往水房走,在門口遇上了洗漱完畢的龍九,迷迷糊糊的打招呼,“早啊,龍九。”
“早……”龍九張了張嘴,明顯有什麼呼之欲出,話到嘴邊被強行咽了下去,“早,林夏草。”
林夏草眼屎迷糊的雙眼還未完全睜開,大腦也處於開機中狀態,所以並沒有察覺到龍九的異樣,繼續哈欠連天的往水房裏走。
用涼水匆匆的洗了個頭,林夏草打了個哆嗦,整個人都清醒了。外麵天空陰沉沉的飄著毛毛雨,冷颼颼的風刮著帶起人一身的雞皮疙瘩。
林夏草站在宿舍門口,紅了眼眶。
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路邊上,跟等她回家的時候一樣四處張望著,在人群中焦灼而手足無措,引來無數側目。無論經過多少年,那個早晨的一幕都像膠片一樣定格著在她的回憶裏。
“姥爺!”
觸摸到姥爺的胳膊,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嘴唇已經凍得發紫,滿臉的雨水,衣服上一層水霧,頭發睫毛都是水珠,已經不知站了多久。姥爺的手裏,握著一把折疊得整整齊齊的雨傘。
“下雨天的您老人家不在家待著跑這兒幹嘛!您親閨女親女婿就這樣由著您離家出走啊?您告訴我,您今年是三歲啊?還是四歲?就算是三四歲小孩也知道冷天多穿件衣服吧!”林夏草上去就是一頓數落,搓著姥爺冰涼的胳膊,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姥爺老老實實的低頭挨訓,真的像一個做了錯事慌亂不知所措的小孩子,委屈的辯解:“聽說你昨天沒有被子,我著急啊!你媽你爸都被我收拾了,昨天他們就應該跟過來!晚上有沒有凍著?有沒有感冒?”
沒有領到被子這件事兒姥爺是怎麼知道的?哦,她想起來了,昨天拎著兩床褥子上樓梯的時候遇見了初中的同學,她就隨口抱怨了兩句,農村的小道消息傳得也太快了吧?
“我沒事兒,挺好的,不用擔心我。你手裏不是有傘嗎?怎麼不打傘啊?”
“我怕打傘擋住了,你看不見我”。姥爺咧嘴笑了,露出最幸存的幾顆牙。
林夏草的心突然像被什麼東西揪住了一樣的疼,鼻子酸酸的,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眶。
林夏草撐起傘,拉著姥爺往教學樓大廳走。
“沒事,就站了一會兒,不冷。”姥爺邊說著邊打了個冷顫,笑的特別心虛。“你今天能領到被子嗎?今天冷,晚上別凍感冒了”
“昨天不是沒有被子,是有人錯拿了兩天被子,到我時就剩兩條褥子了。那個人就在我們寢,發現拿錯後我們就換過來了。這下您老放心了吧?”
姥爺心頭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了,開心的笑起來,嘴裏念著:“那就好……那就好……”
“姥爺你怎麼回去啊?”
“我搭你大山哥的車來的,他一會兒會回來接我,我在學校門口等著就行。估計快過來了。”
大山哥是林夏草家的鄰居,每天一大早就要往各個飯店送豬肉,姥爺搭他的車過來,該有多早,他到底在雨裏麵淋了多長時間啊!林夏草更加心疼起這個倔脾氣小老頭。
林夏草把姥爺送到門口時,正好大山哥的車開了過來。看見林夏草憨厚熱情的笑了起來,打趣起姥爺來,“老爺子一大早非要跟我車走,你們家誰也攔不住,你爸你媽被罵得可慘了。老爺子,這下看到外孫女了,該放心了吧?”
姥爺點點頭,開心的笑了,臉上的皺紋都鋪開了。
“記住了,將來有出息了,千萬別忘了孝敬老人家!”大山哥叮囑林夏草。
林夏草很堅定的點點頭,暗暗在心中發誓,將來,一定要賺好多好多的錢,給姥爺買各式各樣好吃的糕點。
也許,大家的回憶中都有那麼一個人,你曾經信誓旦旦的對他或她說,等我將來賺錢了,我一定好好孝敬您!
然後等你真的賺錢的時候,你忽略了他,把他或她從你的記憶中忘得一點也不剩,你每天的都因為各式各樣的事情而忙,你的時間沒有一點是分給他,然後有一天,他突然不在了,你突然想起了當初的承諾。終究成為一個永遠都無法兌現的承諾了,你追悔莫及,卻無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