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銳曾經逃跑過兩次。第一次是在皖南剛被俘不久,逃跑沒有成功。
第二次是在集中營裏。一個認識的新四軍男同誌寫條子給她,約她一起逃跑,不慎條子被一個叛徒發現,告了密,兩個人都被關了禁閉。1944年春天,劇團在鉛山縣的一座古廟裏演出,第三次逃跑的機會又來了。原來,和沈銳在一起的女同誌顧蓮英,在廟裏的香客人群中偶然遇到了過去新四軍五團的一個炊事員。這個炊事員也在皖南事變中被俘,以後從國民黨的訓練總隊開小差逃了出來。他答應幫助她們逃出集中營。顧蓮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沈銳和陳秀英。一天夜間,有的特務嫖妓女去了,有的特務喝醉了睡大覺,她們3人由炊事員帶著逃出了鉛山縣城。天下著細雨,四周漆黑一團,路泥濘不堪。走不多久,4個人就走散了。沈銳和陳秀英在一起,走在途中,後邊特務追了上來,把兩人又抓回劇團。
劇團裏的特務震怒了。特務總幹事汪光複堅決主張把兩個姑娘槍斃,劇團全體保她倆人,後經邊上人好說歹說,才關進了禁閉室。整整關了二個多月。
第三次逃跑的失敗,使沈銳陷在巨大的痛苦裏。她想以絕食一死求得解脫。但想到自己是個共產黨員,自殺是怯懦者的表現,我應當勇敢地活下去,繼續與敵人鬥爭。她又從痛苦中掙紮著站了起來。
往後的一段日子裏,沈銳的處境是可想而知的。她被列為“頑固分子”,嚴密監視,動輒挨斥,沒有一點自由。直到抗日戰爭勝利,國共雙方簽訂了“雙十協定”,國民黨被迫解散集中營,釋放政治犯,沈銳才跳出了魔窟。
沈銳18歲被關進集中營,整整關了5年,出獄時已經23歲,萬惡的法西斯牢獄吞噬了一個姑娘最美好的一段時光。她走出集中營,重新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她往哪裏去?去武漢淪陷區看望母親嗎?根本不可能。放在她麵前的惟一的一條路,就是趕快回到部隊去,回到解放區去。她恨不能長出兩隻翅膀,飛向那光明的天地,飛到她在集中營裏無時不想念的同誌們身邊。
她決定從閩北走到福州,在那邊設法搭海船去上海,再找關係去蘇北。
一路上,她又遭遇了各種驚險,近乎乞討地得到了一些好心人的濟助,總算到了福州。
來到福州後,沿途上就聽說的不幸消息得到了證實,福州往上海去的輪船已停駛多年,如今海麵上海盜橫行,而且海域裏還到處都有日本人留下的水雷,隻有少數木帆船冒險出海航行。她獨自來到海邊,眺望著茫茫大海出神,怎麼辦呢?接連幾天,她在海邊徘徊,希望能僥幸探聽到一艘去上海的帆船。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一天,她在海邊遇到一個50多歲的男人,晤談之下,才知道他也想搭船去上海,而且他認識幾個船老板,可以找到出海的帆船。這使沈銳喜出望外。這個男子是個基督徒,在吃飯的時候,嘴上念念有詞地做禱告,顯得十分虔誠。從教會學校裏出來的沈銳,對這一套是十分熟悉的,她為了取得這個男人的幫助,就告訴他,自己也是基督徒,原是在教會學校讀書的流亡學生,如今日本人投降了,她要從上海轉回老家。並且跟著他一起做起禱告來。那基督徒不禁大喜,對沈銳分外關心,告訴她一定可以找到出海的帆船,勸她不要著急。
過不幾天,他們果然找到了一艘即將由福州開往上海的帆船。雖說是條帆船,船體倒不小,可以乘坐幾十個人。那時候,坐帆船在大海裏航行,確實是十分危險的,但急於奔解放區的沈銳也顧不得這些了。果然不出所料,帆船在航行途中十分不順利,鋪天蓋地的大浪,把木船一忽兒掀到半空,一忽兒跌落下來,在浩瀚的汪洋大海裏,它如同一隻木製的玩具,任憑海浪擺弄。坐在船上的人個個暈頭轉向,嘔吐不止。幸而途中沒有遇到海盜與水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帆船如此在海上顛簸了12天,謝天謝地,終於平安抵達了上海;經過這12天的折磨,人人疲憊不堪,仿佛就像個半死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