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行的路上,他見不得我殺生,便和我立下約定,等遇到有人的地方給我買肉包子解饞,作為交換,我不可胡亂殺生。
我應了。
於是,在路上,經常會看到這樣一幅場景。
穿著灰色僧袍的僧人講完經以後,會走到包子鋪前,用包袱裏抄好的經卷換一兩個肉包子。
有時候,包子鋪的老板還會贈給他兩個素包,但長夜從來都是道謝婉拒。
日子一晃而逝,又是一個月過去。
“今天是素包?”
我咬了一口,含糊的問道。
“肉包賣完了。”
長夜簡短的說。
我沒在意,繼續吃了起來。
二十四年的人間遊曆,讓我對原本可有可無的凡間美食產生了深度的熱愛,一日三餐,漸漸變得和尋常人一樣。
“我明日要回去一趟。”
過了一會兒,長夜道。
“嗯?”
我抬起頭。
“回哪兒?”
我又問。
“長安。”
“哦。”
我繼續吃包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吃飽了,還是因為包子有些冷了,感覺包子皮有些難以下咽。
默了一會兒,我問:“還回來麼?”
“嗯。”
“那就好。”我擦了擦手,裝作不甚在意的說:“我把花種在這裏吧。我家裏不喜種花的。”
“嗯。”
終是一夜無話。
長夜清早就下山去了。
我醒了,卻一直硬撐到天光大亮才起身。
破廟被長夜拾掇的幹幹淨淨了,住幾日倒也無妨。
一日,兩日,三日......
半個月後,我終是忍不住了。
長安,國寺。
長夜正在佛前冥想,檀香嫋嫋,大殿沉沉,隻有篤篤的木魚聲在輕響。
忽然,他睜開眼睛,揮手止住了想要跟上自己的步伐,獨身一人朝草廬走去。
那是他的居住地,一片茂林環繞,在山巔。沒有恢弘的大殿和精致的佛像,隻是簡單的幾間草屋,僅此而已。
除了長夜自己和偶爾上去灑掃的弟子,便再無他人。
雖然寺內一直對此爭論不休,但仍是沒敢忤逆長夜的心意。
他是國寺之主,也是天下佛修仰望的所在。
山上風大,白色的僧袍被吹的獵獵作響。
長夜站在山邊,想起不久之前的繁星下的夜空。
那是在廢棄的寺廟前,女子說她喜歡寺前的山林,站在寺廟前往下望,和故鄉景致相仿。
這會讓她想起很多人,很多事。
她給他講了一個關於癡的故事:一個狐妖愛上了一個凡人男子,男子壽命盡了死去。但狐妖因為放不下,便不斷在輪回中尋找男子。第一世,男子是個身負血海深仇的驕傲刺客,狐妖等他複仇完一起歸隱山林。誰知道,在臨行前的一天,男子被人刺死。狐妖又去找男子,第二世,男子卻因為上一世殺孽過多,成了一個傻子。狐妖雖然一直照顧他,但卻傷了他的心。
話說到這裏就止住了。
長夜知道未盡,也不曾追問。
但自回來以後,他偶爾冥想念經的時候,便會去想,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風施主並沒有講。
推說困了,她的故事就這樣草率的完了。
但長夜分明發現,她的眼角閃動著淚花。
佛經曆也有關於三世關於輪回的記載,但長夜此刻卻找不到一條可以與之對應的存在。
也許,風施主說的是自己的故事。
她就是那個放不下的狐妖。
長夜想了一會兒,轉身準備回去,誰曾想,看見身後的石榴樹下靠著一個熟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