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喧鬧散盡、暮色四合,長夜也沒有出現。
吱呀——
我等到四周一片烏墨,方才關上了門。
第三日,嘰喳的孩子們沒來,六子他們三人也沒來。
我心不在焉的曬好藥材,和往常一樣躺在樹蔭下閉目養神。和平日裏不一樣的是,我的心情並不平靜。長夜答應我會來,為何不見蹤影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躺了一會兒,發現仍是心浮氣躁,我決定不再等了,下山去尋他。
一路山風拂麵。
不時有陣陣蟬鳴在密林間響起,那躁聲回蕩在四麵八方,在這無孔不入的暑氣中,聽的人有些心煩意亂。
驀地,那噪聲一下子止住了。
我看著眼前的小孩身影停住了腳步。
那忽然停下來的噪聲變得更響了,無數的蟬聲嘶力竭的叫喚著,像是發了狂似的掀起了一陣躁亂的浪潮。
孩子渾身汗濕,正蹲在一棵樹蔭下歇息,他的腳邊放了一大捆幹柴,那幹柴看起來像是一座小山,擋在他的麵前。
“阿夜?”
我看著那身影,不確定的喚了一聲。
那影子似乎是僵了一僵,轉過來一張熟悉的、略微呆滯的臉。
阿夜站起了身子,有些窘迫的望著我。
嘭的一下。
那小山似得柴隨著阿夜的動作倒下了。
這時候我才知道,他那樣扭著身子,是因為要扶著那柴,防止它倒下。
“給你的。”
阿夜簡短的說。
我疑惑。
難道說,他這兩天沒來,是為了去搜集這麼大一捆柴火?
“謝謝。不過,不用了。”
我一時怔愣,回絕道。
我平日並不生火,自然也用不上柴火。那屋子裏的東西,都是村上的人好心幫忙置辦起來的。
“你沒柴。”
阿夜固執的說道,呆滯的眼睛裏是滿是堅持。
我想起前日那夜的場景,也許就是讓他燒火的時候,被他留意到了這個細節。我難以解釋自己其實用不了那些東西,隻好沉默的接受。
蟬鳴仍是躁成一片。
兩個人影一前一後相隔不遠的朝著山上走去。
上山遠比下山要困難,更何況阿夜瘦弱的肩膀上還背著比自己大好幾倍的柴禾。
汗珠從他的臉上接連不斷的滾落下來,他卻毫不在意,隻是沉默的、一步一步的往上走著。甚至,連那呆滯的眼神也沒變動分毫。
直到放下柴禾,他方才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
浸滿清涼溪水的毛巾輕柔的落在那微微發燙的臉頰上,不多時,那快要破體而出的熱度就被壓了下去,幽幽的沁涼從心底蔓延開來。仿若坐在樹蔭下,聽溪水叮叮咚咚的跳過那凸起的岩石。
日漸西斜,暮雲連天。
等藥材終於分揀完畢,這一日,終是又過去了。
阿夜靜靜的坐在樹上,看著那遠處山峰的隱約輪廓。
白日裏那山是翠色的、生機勃勃的,到了夜裏,就成了一大團黑乎乎的影子,像是盤亙在黑暗中巨獸。
阿夜的眼睛仍是呆滯的,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他看那山也隻是純粹的看山而已,並沒有多餘的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