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悄悄的盡了。
當第一縷陽光從山巒那邊暈開時,小方村就醒來了。
最先醒來的是數個院落裏的雞鳴。
小三子爹因為昨日那片地裏的草還沒鋤完,於是早早的起來了,準備趁著太陽還不大的時候,將活幹了。他扛著鋤頭,從村口出來時,就看見那晨光的石磨盤上坐著一個熟悉的影子。
“傻子,早啊!”
小三子爹和那個衣衫上沾了露水的瘦弱少年打招呼。他風雨無阻從早到晚的坐了這些年,村裏人早已見怪不怪了。
小三子爹隻是善意的打個招呼,他並沒有期待傻子回答他。事實上,傻子一般都不會回答別人和他說的話。
誰知道,這一次,坐在石磨盤上的傻子卻轉過頭來。
“我叫阿夜。”
傻子說。
小三子爹覺得很稀奇。傻子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從不搭理人。今日怎麼像開了竅似得。於是,他停了下來,放下鋤頭,逗弄道:“傻子,你記起自己的名字啦?”
傻子昏倒在村口的時候,因著淋雨受了一場寒,發了燒,醒來以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能下床以後,孩子就坐在石磨盤上望著村外的方向。
最開始,村人十分好奇,問那瘦弱的孩子:“你在看啥呢?”
孩子不答。
村人以為孩子是怕生,也不惱,放些田間地頭摘的野果在孩子旁邊,表達善意。
接著,第二天,孩子仍是一動不動的坐在石磨盤上望著村外的方向。
村人終是忍不住了,圍著孩子指指點點起來。
“孩子,你天天坐在這兒看啥呢?”
杏子奶奶上前問道。
孩子仿佛沒聽見似的,仍是一動不動的坐著。
杏子奶奶摸了摸孩子的頭,又問了一遍。
孩子此刻方像是終於回過神來一樣,看著眼前滿臉皺紋的老人。
“孩子,你都在這兒坐了好幾天了。是想家了麼?”
杏子奶奶慈祥的問。
“等娘。”
孩子輕聲說。
人群躁了起來。
這孩子昏倒在村口,被村裏人救了回去。然後發了一場燒,就什麼也不記得了。不管村人問他什麼,他都說搖頭。不曾想,他還記得一些以前的事。
“娘叫什麼?”杏子奶奶問。
孩子搖了搖頭。
“娘住在哪裏?”杏子奶奶又問。
孩子仍是搖頭。
“那娘帶著你的時候,說了什麼?”杏子奶奶想了想,問道。
這一次孩子沒有搖頭,睜著空洞的眼睛想了好一會兒,道:“娘說不要亂跑。”
“還有呢?”
杏子奶奶循循善誘。
孩子這一次沒有想太久:“糖葫蘆,鬆子糖。”
“什麼?”
圍著的村人聽的一頭霧水,杏子奶奶卻明白了,這是大人們慣常哄小孩子的手段。
“你娘是不是說,隻要你聽話,不亂跑,就給你買糖葫蘆和鬆子糖?”
杏子奶奶問。
孩子點了點頭。
“那你是不是沒聽你娘的話,亂跑了?”
杏子奶奶試探道。
這樣的情況也是有的。山間多岔道,有的孩子比較皮,四處亂竄,這樣一來,獨自帶著孩子回娘家的婦人也有可能因著一個疏忽,就將孩子給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