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從陳家大屋走出的名人(1)(3 / 3)

她輕輕一舉,便把福哥放在馬鞍上,說道:“抓緊韁繩!”

福哥騎在馬上,喜不自勝,不由得腿肚子一夾,馬便奔跑起來。它時而豎起前身,時而左右搖晃,或者把頭紮入前腿間,可把福哥嚇壞了。他先是臉紅了一陣,心口怦怦亂跳。但他牢牢抓住韁繩,像猴子一樣,緊貼在馬背上。桀驁的棗紅馬不知是累了,還是馴服了,跑了幾圈之後,放慢了步子。福哥高興地直起身子。

“好樣的!”爺爺笑眯了眼,“長大能降服千軍萬馬!”

“福哥,下來吧,該練跟鬥了!”二奶奶把馬拉住。它的鼻孔張得老大,打著響鼻。當二奶奶靠近它時,雖然又驚跳了一下,但很快和順地垂下頭。二奶奶把福哥抱下來。

二奶奶從馬鞍子抽出一根柳木棍子,喊著:“福哥,來!”福哥按著二奶奶喊出的口令,在平地上打著巴子。二奶奶不時把木棍伸到福哥腰杆下,順勢托著。福哥便一個跟鬥接著一個跟鬥,風車似的骨碌碌轉……

庶康長大以後,進了湘鄉一帶有名的東山學堂。毛澤東也曾在這個學校讀過書。庶康生性活潑,聰明伶俐。他除繼承了長輩們勤勞儉樸的品格外,還愛吹拉彈唱,更著迷於祖父的征戰生涯。他常常依偎在祖父的身旁,撫摸著他累累傷痕,每一個傷疤都有一個征戰故事。

湘江一帶是將帥叢生之地,湘軍頭目曾國藩即是湘鄉人士,更有黃興、蔡鍔諸將;這裏也不乏維新之人,諸如梁啟超、譚嗣同等。於是,在庶康幼小的心靈裏,聳起兩座高山:一座是爺爺,另一座是黃興。他們是他心中的英雄豪傑。爺爺給了他尚武精神,黃興則使他有了憂國憂民的朦朧意識。

他常常做著當大將軍的夢,幻想著像黃興那樣,騎著高頭大馬衝出去。

然而支持他的爺爺,身體卻一天不如一天。有一天終於倒下了。他神氣昏沉,氣息微細,咳嗽一陣,喉嚨裏的痰便堵得他麵皮發紫。庶康連忙過去用兩個拳頭在他背後捶,聽到爺爺急促地呼吸著說:“咱家世世代代喝龍泉水……我也是盼孫成龍……快出去習武從軍打天下吧……”

“爺爺,我懂。”

爺爺漸漸安靜下來,臉上似乎露出了微笑。

母親忙著在灶膛熬粥,熬好後,由二奶奶端著小碗粥,坐在爺爺身邊,用小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著。爺爺喝不了兩口,就得歇一歇。庶康也在屋裏忙來忙去。父親忽然拍拍他的肩膀,叫他跟自己到橫堂屋去。

庶康又聞到父親身上那股難聞的旱煙味兒。父親擰了一鍋煙,叼在嘴邊,臉上比平日和氣得多。他指指八仙桌上攤開的一個包袱,說:“我從集上給你買了件羊皮袍子,天涼了,你穿上試試。”

庶康望了一眼包袱,沒動彈。他猜想父親不會因一件皮袍子在這裏久坐,一定會有更重要的事。

“我跟你說件事。”果然,父親開口了,“你不小了,該成家了……”

庶康默默地聽著。

“庶康,我要告訴你,我給你訂了一門親。女方是……”

庶康的腦袋轟的一下。父親突然宣布的消息,像是拋過來一個巨大的繩套,把他的胸部和手腳捆得死死的,胸口就像要炸裂了。他猛地挺直身子,站起來。一陣狂風把門板吹開了,咣的一聲撞在門牆上。

“爹,我才13!”

“13有什麼關係?”父親磕磕煙鍋說,“我12你爺爺就給我成了親,現在不是很好嗎?”他盯著兒子那漲得通紅的臉,聲音高起來。“我已托人做了媒,過了年就娶進家。我忘了告訴你,那家女子也姓陳,叫碧君,住在十裏外城前鄉。家裏有田二百多畝,魚塘一口,和咱家是門當戶對……”

庶康耳邊隻有哐哐作響的門板聲,哪裏聽得清父親嘮叨什麼。直到父親把煙荷包卷到煙杆上,說聲“這門親就這麼訂下了”,他才猛醒過來,渾身的血液從腳底,通過兩膝到胸口,一直流向雙頰,直衝腦門。他額頭和鼻梁上都沁出了小汗珠。

“爹,皇帝都打倒了,你怎麼還這麼封建!”

“這又不是咱們一家的規矩。方圓百裏你去打聽打聽,誰家的伢子不是十二三歲娶親,祖傳的規矩破不得!”

母親跑進來,朝丈夫白眼睛:“你不會好好跟他說,動不動就舉煙袋杆……”她又轉過身來,把皮袍子披在庶康身上,說道:“孩子,聽話。這也不是你爹一個人的主意。鄉裏先生說了,你爺爺病得不輕,要你娶親才能‘衝喜’。平日你爺爺最疼你,你也最聽你爺爺的話。你要孝順,就該把那女子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