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裏夫人的生活一直不算太富裕,不能給自己安排一個漂亮的住處。現在她既不想費事,也沒有空閑去改變那一向成為她生活環境的簡單陳設。雖然如此,一些陸續積累起來的禮物還是裝飾了這幾間空蕩蕩的明亮屋子。
有一個人非常敬佩居裏夫人,曾經匿名贈送給她幾幅花卉水彩畫;有人送她一個哥本哈根出產的淺藍色的花瓶,這是工廠中最大並且最美麗的一個;羅馬尼亞某工廠送她一塊棕綠兩種顏色的地毯;還有一個刻著華麗銘文的瓶子……
居裏夫人自己買的東西隻有一件,那就是給小女兒艾芙用的一架黑色三角鋼琴;她那年輕的女兒在琴上一彈就是幾小時,居裏夫人從來不去埋怨那鋼琴所發出的聲音到底是悅耳動聽的還是糟糕透的,女兒在演奏鋼琴的時候,她總是在旁邊安靜微笑地傾聽著。
伊倫娜承襲了母親的不甚關心物質的脾氣,她在這所冷冰冰的房子裏很舒適地一直住到她結婚。艾芙時常企圖把自己住的一個大房間裝飾一下,但總是不稱心!每逢她有一點錢,她總想要把那間住房改變樣子。
這所房子的所有房間裏,隻有居裏夫人的工作室富有生氣而且動人。房間裏有一幅皮埃爾·居裏的畫像,玻璃櫥窗裏全部都是有關科學的書籍,幾件樣式陳舊的家具,給這間屋子形成了一種尊嚴的氣氛。
居裏夫人在幾千所住房中選了這一所,不是因為它環境安靜,然而恰恰要算是世界上最吵人的房子之一。鋼琴上彈出來的音符、舊電話機刺耳的鈴聲、黑貓的奔跑聲、門鈴的喧鬧聲,在高大的牆壁之間回響著、擴大著。
塞納河上傳來拖船的不斷的吼聲,時常把那年輕而且孤寂的艾芙吸引到窗戶前麵來,她把頭緊緊地貼在玻璃窗上,仔細地聽那些汽船和快艇,把它們分類……火槍組;阿脫斯、波爾脫斯……飛鳥組:雨燕、朱頂雀、燕子……
政府給的國家年金和美國人慷慨贈與的年金,已經解決了居裏夫人一家在物質上的困難。
居裏夫人的進款,雖然別人認為少得可笑,已足夠讓她過得舒舒服服,隻是她自己從來不會享受。她從來不會雇用女仆。如果是因為她的原因而讓她的汽車司機多等了幾分鍾,她總覺得不安。
每逢她和艾芙一起到鋪子裏去買東西,她從來不看價錢,但是她有一種特別強大的推測能力,就用她的手指出哪些是最簡單的衣服、最便宜的帽子,她隻喜歡這樣的東西。
居裏夫人隻喜歡在樹木、石頭等方麵來裝飾房子。居裏夫人已經建築了兩個別墅:一個在拉古埃斯特,一個在地中海海濱。她上了年紀的時候,願意到南方去找比布列塔尼更強烈的陽光和更溫暖的海水。她在加發來爾別墅的陽台上露天睡覺,欣賞海灣和耶爾群島的風景,在山坡上的花園裏栽種各種植物,如桉樹、含羞草、扁柏,這是居裏夫人所發現的新樂趣。
居裏夫人有兩個朋友,也是兩個可愛的鄰居,撒洛那芙夫人和科萊曼小姐,看著她悠閑地作水上運動,十分地欽佩,而不免有一點驚恐。她在地中海的小海灣裏麵遊泳,從一塊岩石遊到另一塊岩石,而且把自己的危險的行為和她的女兒們詳細描述起來。
居裏夫人寫信給她的女兒們說:
海濱浴場簡直好極了,但是卻需要走很遠的路去尋找。今天我在岩石之間自由地遊泳,我攀登了特別遠的地方,三天以來海水特別的平靜,我認為我還能遊很長的時間,並且能遊到很遠的距離。現在我在平靜的海麵上遊300米以上,也已經感到不害怕了,而且毫無疑問的相信我還能遊得更遠一些。
居裏夫人夢想能像從前一樣,離開巴黎到其他的地方去過冬。她在那裏買了一塊地,談起要建築一所房子,但是過了幾年,始終還是沒有作出決定。每天到了吃午餐的時候,總是能夠看見她由實驗室步行回家,用差不多和以前一樣活潑的步伐走過一座橋麵,然後略帶一些喘息,走上聖路易島老房子的幾層樓。
“我現在特別特別的勞累。”居裏夫人幾乎經常都說這一句話,她蒼白的臉龐因為疲勞而顯得有一些蒼老。她每天都在實驗室裏一直工作到晚上19時30分,有時候還一直維持到20時。她的車送她回家,那四層樓似乎比平常更難上去。她穿上拖鞋,披上一件黑色的厚厚的上衣,在這所到了晚上比較安靜一點的房子裏極其沒有目標地徘徊著,然後等著女仆來請她去吃晚餐。
“你工作太多了,65歲的老太太不能也不應該像你這樣每天工作12小時或14小時。”她女兒對她說這些話,是毫無用處的。
艾芙知道得很清楚,居裏夫人不能少工作;這會成為她衰老的可怕征兆的有力證明;所以這個年輕的女兒隻能希望還會有很長一個時期,她的母親能有力氣每天工作14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