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後記:無盡的思念(2)(1 / 2)

可惜爸爸與孫兒女這輩子都是用英文溝通。一是因為爸爸雖然在香港居住了30年,但他一直沒有學會廣東話,一直帶著寧波口音講上海話。二是在美國長大的三妹陪麗和四妹陪慧的孩子們,會聽一點廣東話,但不再會講了。爸爸隻好用英語對話。他對我的孩子比較嚴格,每次到英國來看我們,都問我有無教子女講中文。他常說:“這些孩子將來對中國很有用!他們很聰明,必須學中文,為國服務。”他們三人亦因而學會了普通話,能說會寫。

我反駁他:“爸爸,您看他們才10歲、7歲,你就要求這麼高。這是英國嘛,環境是很難吸引他們講中國話。”

我心裏還想:“爸爸,孩子尚未成年,您便講‘有用’、講‘愛國’、講‘服務’。不是太過分嗎?”但沒和他爭辯。我自己在成長過程中對爸爸逆反得太多,現在自己也有了孩子,不應再反對爸爸的勸導。

現在回想起來,爸爸是對的。幸好我服從爸爸,在倫敦先是自己製作中文字,逐一教孩子(因為當時來自香港的中文書,對在英國生活的孩子沒有意思。比如“田”字呀,“水牛”呀,孩子們是沒有機會看到的),然後請了中文老師來上課。即使孩子們在伊頓(Eton)公校和Wycombe Abbey女校寄宿,我都安排了中文老師每周從牛津大學,開車到他們學校教中文。老師是一位在牛津大學教中國文學的著名教授的夫人。在她影響下,文剛後來入讀牛津大學,進修中國文學。文剛和文駿,也曾在北京和上海進修過中文,認識的簡體字比他們的媽媽我還多呢!

我的孩子雖然都能用普通話、廣東話,但還是要用英語跟公公溝通,因為爸爸的普通話帶著濃濃的寧波口音,孩子們無法聽懂。

您的長外孫女黎敏,亦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又漂亮又聰明伶俐。長外孫文剛也有兩個兒子,挺可愛的娃娃們。他們常逗媽媽笑呢,她一想起小寶貝們,就滿麵笑容,很可惜您沒有見過他們。

爸爸,我後悔自己常常和您作對,不聽您話。跟別人都能和好相處的我,偏偏在您身邊時,脾氣是又臭又壞,您受了我不少的氣。天呀,為什麼要在您去世後,我才領會到您對我的愛護。您對我的期望最高,對我的要求最嚴,把我當兒子來教導。這不是因為最疼我,最親我嗎?我小時不明白,為什麼您和妹妹們都有說有笑,對著我便是一連串嚴厲的長篇訓話。對您給我的壓力,我一直抵觸。現在您離開了我們,我後悔莫及。我真後悔,為什麼不在您活著的時候,不讓您知道,您是我一生中最敬佩、最摯愛的人。大概我們太相似了,我們都是嘴硬心腸軟,您也從來不表達您是最疼我的。

您教我寫字,教我遊泳,教我思考、分析,教我吸收學問,教我處事待人,教我分析不同民族的長處。現在我在陸上能講、能寫,在水裏能遊,在生意上能思考,這一切全賴您。您一生拿著金飯碗討飯,帶著笑容討生意,取得了政界領導的信任。我也學會了必要時低頭,後退一步來爭取進步。

我在高爾夫球場上,每打一杆,便好像聽到您在教我:“低著頭,看著球”,或“這裏輕輕地向球下麵打”,或“那裏要紮馬步,把膝蓋彎多點”。我朝天看,有如看到您在雲後看著我。無論遊泳、打網球或打高爾夫球,我從未正式上過課,都是您教出來的。但在旁觀者看了都稱讚我的技術,其實是在稱讚爸爸您教得好。

媽媽未離開深水灣老家前(對了,她已搬離老家)。我每次到家中泳池遊泳,就仿佛看到您在身邊的花園散步,陪我遊,教我遊。每次滿月映照池麵,我便有如聽到您在告訴我:“要多為國家做些事,”或是“不要做那些費時的事”。唉,我多麼想再見見您,請教您。因為您聰明理智,分析能力強。恨不得能每星期,不,每個月一次,每年一次也好,來看看我們。我已經成長了,即使您要再對我作長篇大論的訓言,您要再批評我,我都能夠虛心接納了。若能換來一個會麵,無論要用什麼代價都是值得的!

我不孝,但是您仍然把您最心愛的事業,傳給我,信任我丈夫海文去幹。您在分配家產給下一代時,太聰明了。記得有一次,您我兩人在倫敦我們家後麵的大公園(Ham pstead Heath)散步,您與我提過:“我要把我的事業分給你們下一代去幹,你看如何?”

那時我還是30多歲,我回答:“爸,現在世界,男的很難說。如有一天另有所圖,一旦跟別的女人走了,照顧孩子的責任,不是要落在做母親的身上?那麼女方若有主動權的,不是方便直接多了嗎?但是女人當家,男人謀生……”爸爸同意:“啊,男的應該忙於事業……”之後他也不多說了。後來他都是安排男的幹事業,但主事權還是握於女兒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