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打手心好痛
爸爸總說我是個機靈鬼,專挑好日子來到這個世界。
你看:日本軍用飛機在重慶滿天扔炸彈的日子,你不出生;日本人投降的那一天,陪都重慶的夜空,滿天的煙花爆竹,慶祝抗戰勝利的晚上,你呱呱落地了。
新生嬰兒的哭聲為勝利更增加了喜慶!
生於陪都,慶祝抗戰勝利!於是,“包陪慶”成了我的名字。
抗戰勝利後,爸媽回到上海。上海的家我住過四年,房子位於法租界,很大也很漂亮。二妹陪容也就在此誕生。
舉家剛到香港時,居住的條件並不好。記得在西摩道三樓,是我們立足香港的第一個家,共有四間房子,爺爺奶奶一間,爸爸媽媽一間,我們姐妹們住一間,姑姑們住一間。
一般人覺得老大責任感重,因而沒有排第二、第三、第四的輕鬆觀點。但我覺得做人做老大也有相當的安慰。
確實,論聰明,論長相,我在四姐妹中都不突出,細想想,隻因為我排行老大,長女的身份,確實更多地抓住了爸爸的眼球,媽媽曾告訴我,她和爸爸婚後七年才生下我,難怪爸媽對我特別疼愛、特別關心。
記得自從有了妹妹後,不論我是三四歲的孩子,還是上小學後,爸爸對我最常說的一句話:“你是老大,是大姐,事事都要成為妹妹的榜樣。
記住,‘長女要第一’,你做得好,妹妹們也學好,你做得不好,影響妹妹學壞,那問題就嚴重了,知道嗎?!”
真的,“長女的責任感”,從我懂事起就不斷被灌輸、加強,於是,幾十年來,早已成了我做一切事的前提!
爸爸的眼光總是超前的。往往,人走在當代,他的眼睛卻總看清遠方,總是把世俗觀點遠遠地拋在身後。
20世紀初四五十年代的世俗觀念,尤其是寧波人的觀念:男子傳宗接代、成家立業;
女兒無才便是德,嫁漢要服從丈夫,媳婦亦要等男人吃完才能吃,女子衣服更不能與男子衣服一同洗。
爸爸的觀念不同!
我永遠不會忘記我中學畢業前一晚,爸爸對我說的一番話:
“陪陪(我的小名),在這個世界上,男也好,女也好,都要學會用自己的雙腳站立,都要經濟獨立,一輩子不要靠父母和家庭背景,不要依賴丈夫和別人。要做到這點,你必須多讀書,努力學習和積累知識,好獨立謀生。因為你是老大,對你就要更嚴格一點。”
那時,爸爸還隻是與上海來港的四五個朋友開設一家很小規模的貿易公司,在家的時間相對多些,每天回家的時間也早些。
於是,每天下班後,爸爸第一件事便是檢查我的作業。
他耐心地聽我背書,一篇課文,無論是背漏或背錯一個字,他便非常認真地說:“老大,你再默讀幾遍。”
遇到考卷沒得100分,或者作業本上老師打了紅叉叉,爸爸總是先讓我認真訂正後,再叫我伸出右手,他拿一根木尺,打我的手心,而且總是錯幾個,就打幾下。
有時我委屈地掉著淚嘟囔:
“爸爸,我這次在班裏考第二名,為什麼還要挨打?!”
“記住,無論什麼時候,爸爸對你的要求,都是爭第一!”
回想起來,恐怕姐妹中隻有我一個人挨過爸爸打手心,當時手心真的很痛!
記得我曾舉著紅腫的小手跑到媽媽那裏,媽媽沒有說什麼,但看得出媽媽很心痛,她捧起我的手輕輕吹了吹,深深歎了口氣:“陪慶,爸爸的話都是對的,都是為你好,因為你是老大,一定要成為妹妹的榜樣,你要不想爸爸再打手心,就一定要加倍努力!”
爸爸媽媽口徑一致,使小小年紀的我,沒有了撒嬌鑽空子的可能,隻有加倍努力,一次又一次地爭取第一!
確實,手心疼痛很快消失了,但是,爸爸媽媽事事要我“爭第一”和“大姐必須嚴格”的要求,卻在我心中牢牢紮了根,成了自己終生的標準。
2.與打牌、搓麻將終生為仇
記得小時候,我們還與阿爺阿娘(寧波人稱祖父為阿爺、祖母為阿娘)住在一起時,我們家的客廳裏經常擺開麻將桌,阿娘和她的朋友們,你贏了,我輸了,又說又笑,常常玩到深夜。
爸爸對阿娘非常孝順,當麵從沒說過什麼。隻是不準我們孩子在旁邊看。
有一次,爸爸幫助我檢查作業,聽著外麵稀裏嘩啦搓麻將的聲音,長歎一口氣對我說:“爸爸是最恨打麻將、打牌這種遊戲了,又浪費時間,又會耽擱事情,尤其是賭錢,真害了不少人。”
“耽擱什麼事?”我奇怪地反問:“阿娘成天沒事待在家裏嘛,根本談不上耽誤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