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三(1 / 2)

成都,深夜裏,雖是深秋,天色卻出奇地清明,滿天的星辰依舊如鑲嵌在黑幕上的寶石閃閃發亮,隻要駐足抬頭,總能讓人有心曠神怡之感。

可是現在,王累抬頭看天,卻隻是覺得腦袋一片昏沉,身子虛弱地直想倒下地去。慶功宴完了,張遼走了,他也喝多了,被冷風一吹,胃裏突然一陣翻滾,胸中一口濁氣湧出,濃濃的酸臭熏上他的口鼻,“哇”的一聲,一股股的髒汙便從口中吐嘔而出。

靠在一旁的廊柱上,張任冷冷地看著吐得稀裏嘩啦的王累,任憑身後的仆從如何地撫拍著後背,也依舊不能緩解他哪怕一絲的不適。

等著,或許已經有大半個時辰,又或許隻是過了短短的片刻?不知道,張任隻是心煩,根本沒去留意時間,他隻知道王累終於吐完了,他可以開口說話了。

“你中計了,你知不知道?”冷冷的語氣,絲毫沒有與同僚交流的感覺,更像是在質問。

“咳咳,知道,咳,我知道。”一手扶著牆,王累直不起腰,嘴裏一直在喘著粗氣。

看著王累,張任一時間沒有說話,隻是站著,直到半響之後,他深深地吐了口氣,問王累道:“接下來該當如何?”

“盡力,讓他們走。”

“走?”張任嘴角泛起冷笑,卻一瞬即逝,“他們既然來了,要他們走,談何容易?”

“我們,隻能盡力!張遼,背後是曹操,讓張遼插手蜀州,就是讓曹操插手蜀州,主公不是曹操對手。一定要把張遼趕出去!”王累話說得很用力,甚至像是在咆哮,他揮舞著雙手,就像是虛張聲勢的野獸。可王累不是野獸,他隻是一個喝醉了的人。刹那間,王累身子一軟,眼看就要摔倒在地,身旁的仆從急忙伸手扶著,他才沒有狠狠地摔上一跤。

被仆從扶著,王累的手卻還在揮舞,嘶啞的咆哮仍舊沒停:“可恨,氐人居然趁我成都兵力空虛時入寇!可恨氐人兵臨成都,我卻無能守護城池,隻能護著主公家眷倉惶出逃!可恨,我蜀州無人,為難時竟要向虎狼求救!”

王累越說越激動,那激烈的掙紮,讓扶著他的兩個仆從覺得自己就好像真的在拉著一頭發狂的公牛。拉扯了半天,其中一個仆人隻覺手上酸軟,再也使不出力來,手掌不期然一鬆,王累當即身子就是往下一倒。

張任快步上前,一把伸出手來,抄住了王累。卻是不料,王累突然間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拉扯著,王累顫顫巍巍地把臉靠到張任近前,口中呼出的夾雜著酸臭氣息的酒味,熏得張任是皺起了眉頭。

王累卻是不管張任,隻是瞪起一雙布滿了血絲的眼睛,臉上扭曲成了一副猙獰的臉孔:“我恨,我最恨的,是那個出賣主公的小人!氐人一路南下,你可知道路上亙著多少城池!?”

“十三……”

王累呼呼地喘了口氣,張任下意識地就脫回答他的問題。可是他的話沒有說完,他的話就被王累打斷了。

“十三座,一共一十三座城池!他們就擋在氐人的進軍路線上!可是等到兵臨成都城下,我卻居然沒有收到哪怕一封的軍報預警!!”

如果隻是一兩座城池,因為氐人攻勢淩厲而沒辦法發出預警可以理解,可是十三座城池都沒有發出預警,這事便透著蹊蹺了。

要不就是那十三座城池的守將都是頭豬,而敵人的將領個個都用兵如神,以致敵人攻勢勢如破竹,甚至趕在了預警軍報之前殺到成都城下;可是,蜀州無人,也不至於會讓十三個蠢豬,坐上城守之位,而氐人這幫沒開化的蠻夷,也不可能出得了一群用兵如神的將領,所以,預警的軍報不可能發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