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暄傷得不輕,很快就睡了過去,景沐夫婦不放心,輪流守著他。待景暄一覺醒來,天已大明,朝日初升,揉了揉眼,一看景沐還拿著紙條發呆,立刻強撐著身子坐起來,嚷嚷道:“大哥,看你,覺都不睡,早飯也不吃,對身體不好!”
話音方落,蕭晚凝正端著剛煮好的粥進帳,看他起來,忙溫言道;“二弟傷還沒好,要多休息,不要亂動,別理這個呆子。”說著,嘴巴朝景沐努了努,滿是愛憐的樣子。
景沐回頭朝她笑了笑,不發一言,兩人之間卻自有一番外人插不進的旖旎風情。看的景暄卻是一陣羨慕,心下忍不住尋思起來:“不知將來誰會和我這樣對著笑,哎,不知道小雨會不會。”
想起小雨,他唇邊又露出了微笑,隻覺得傷口也沒方才痛了。
正出神間,蕭晚凝已經將粥盛好遞了過來,景暄餓得慌了,咕嘟嘟灌下大半碗,突想起一事,便問道:“大哥,昨晚上那個蒙麵人,你叫她淑妃娘娘,莫非真是荊王的母親楊淑妃,她不是早被先帝賜死了嗎?”
“她一直沒死,而且隱居在西山,我曾見過她一麵。”
景暄心道,看來又是什麼宮闈秘事了。
“不過大哥你真厲害,剛一交手就能猜到是她。”
景沐微微一笑,慢慢地喝了一口粥:“也是早有猜測,前幾日有人夜闖軍營馬廄,曜兒竟被早已訓練有素的玉龍神駒掀翻在地,我就想到她了。普天之下,能不經多日馴養就能控製玉龍神駒的人極少,賀蘭楊氏就是其中之一,他們世代居於賀蘭山一代放牧,有獨到的馭馬之術。我方才罵她邪術,卻也有些冤枉她了。”
景瑄恍然道:“所以你和我爹這一仗,早料到她會出手是嗎?那難聽的嘯聲是她發出的對嗎?”說到此他有些黯然,連稱呼也改了,“二叔,我爹終究是輸給了你。”
景沐走到他床邊,撫了撫他的頭:“暄兒,兄弟之間,原不必計較勝敗,隻是這次形勢所迫,好在你爹這次也已全身而退,待到天下太平之時,我們再把他找回來,好好勸說,一家共享天倫,如何?”
“大哥你不怪我爹?你不生我氣啦?”
景沐笑著搖了搖頭。
景暄眼眶一濕,頓時像個孩子一樣,往他懷裏一鑽,“大哥!”
景沐攬著他,輕拍他背,眼底和熙笑意未止,心底卻已有一絲憂慮漫了上來:世事當真能如人所願?這個結,還真能解得開嗎?
蕭晚凝待他們兄弟敘話完了,一邊收拾著碗筷,一邊問道:“我卻是奇怪,我在兩個孩子的衣袖裏放了香料,怎麼又摻雜了藥味?要不是聞到我常伴身的特有藥材氣味,我都不敢相信孩子就在附近,那時下著雨,又離那麼遠,藥味被香料和草味蓋著,你居然能比我先聞出來。”
景暄卻是笑了起來:“大嫂,這便是當局者迷了。那藥材定是大哥加進去的,原因嘛,因為他知道他一定能比所有人都最先聞出來。”說著他眨了眨眼,想起在景府德耀樓頂時,景沐對妻子身上的藥材氣味如此敏感,夾在濃濃的梔子花味裏都立刻反應過來。比起來,自己簡直像沒有嗅覺一般。
景暄意味深長地一笑,“可見某人用情之深,連一絲氣味都不放過。”
景沐頓時咳嗽了幾聲,蕭晚凝紅了臉,立刻端了碗筷快步走了出去。
待到下午整頓軍情,又有前去探查的軍士稟報道,見到昨夜那個黑衣女人曾出現在前麵的一個小鎮上,心神已經恢複了鎮定,有小隊人馬來接應,看方向,是往京城去了。景沐點點頭,示意不必追擊。
蕭晚凝為母日久,卻也有些體察她的心情,晚間猶坐在床邊沉思,景沐進帳見她這番光景,輕輕從身後攏住了她,調皮地往她耳後吹了一口氣:“想什麼呢?”
蕭晚凝就勢靠在他懷中,道:“我在想,淑妃和荊王母子之間,到底是何光景,真的是你說的那樣嗎?”
景沐心知其意,微微一笑:“賀蘭楊氏是邊關遊牧之族,武功、馭馬有獨到之秘,卻非書香名門,向來為中原大族所不屑。當年楊淑妃嫁給先帝,本就用意深遠。我聽過一些宮闈秘聞,當年楊氏被廢,雖然是受人陷害,但症結還在於她有幹涉朝政之心,惹了先帝疑忌。近一百多年來,楊氏代代女主掌家,楊淑妃一旦貴為太後,又豈會不過問朝政?這點怕也是荊王深知的。做娘的為兒子在西山韜光養晦多年,做兒子的為母親複仇殺了父親,這母子之情是真,這帝後爭權將來也不會假。所以楊氏至今還未被迎回朝。我也不過賭一賭,賭她母子之間如我料想般,並非無懈可擊。她數百裏奔波,苦心籌謀,來此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兒子,也是為了自己的將來,可是她也是個熟諳政治的女人,也有她的權欲私心。楊氏第十二代女主,可不就是被親生兒子所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