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七世遠親 (2)(1 / 2)

所有意見聽完,隗囂仍是難以決斷,但有一點他確信無疑,那就是文士隻肯稱他將軍,武將卻稱他大王,比較起來,還是大王聽起來更爽。再說了,他在隴西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隴西已經是他的私人財產,突然要他拱手相讓,白白給劉秀作了嫁衣,當然不肯甘心。劉秀既不是他親戚,更不是他兒子,憑什麼?到洛陽朝廷去,官就算做得再大,又哪裏比得上在隴西當土皇帝快活?

究竟何去何從,隗囂拒不表態,隻是拖。文士們知道隗囂仍是野心不死,漸漸灰心失望。文士們謹守夫子的古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當初他們之所以投奔隗囂,就是因為天下大亂,隻有隗囂的隴西還算太平。一旦隗囂和劉秀決裂,隴西必將成為慘烈戰場,十死九傷。

陪隗囂風花雪月沒有問題,陪隗囂玩火自焚卻大大不妙。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鄭興、申屠剛、杜林先後離開隴西,投奔劉秀而去。班彪則避難河西,依附竇融。隗囂頗有名士之風,任由幾人離去,並不刁難。

隗囂一心想拖,來歙卻不肯將他放過,整天纏著隗囂,非要勸他入朝不可。隗囂一開始還不斷找借口,等所有的借口都用完之後,驀然回首,來歙卻還在燈火闌珊處,衝他耐心地微笑,哄孩子一般勸道:“隗兄,該入朝了。”隗囂大怒道:“入什麼朝?我想入廁!”來歙斂手而立,笑道:“不急,不急。你先入廁。”隗囂稍微鬆了一口氣,來歙卻又說道:“等你入完廁,咱們再入朝。”

來歙陰魂不散,成天守著隗囂。隗囂吃飯,一抬頭,來歙在旁邊。洗澡,一抬頭,來歙也在旁邊。就算隗囂與妻妾行房事時,一抬頭,來歙還是在旁邊。隗囂忍無可忍,譏誚道:“你要不要也上床來試試?”來歙還是憨厚地笑笑,道:“多謝隗兄關心,我看看就夠了。”

成天被來歙像債主一般逼著,隗囂想死的心都有,要怪,隻能怪他和來歙太熟。人一旦太熟,就容易蹬鼻子上臉,而你還拿他沒轍。

隗囂走投無路,隻得和來歙攤牌:“我老了,入朝的事就算了,我派個兒子替我去,這總行了吧。”

來歙沉吟片刻,道:“那必須派隗恂去。”

隗恂是隗囂的長子,也是隗囂百年之後的繼承人,最得隗囂喜愛,要把隗恂送到洛陽當人質,隗囂還真有些舍不得。

來歙見隗囂神色為難,當即說道:“你我是多年好友,我也就有話直說。你如果現在就反,那入朝的事自然免談。你既然不反,那入朝的事便休想逃脫。皇帝屢次勸你入朝,你卻始終抗命不從,別說皇帝了,是個人都會懷疑你還是想反。你既不反,卻又讓人懷疑你有反心,豈不是無端授人以柄,有失明智?”

隗囂聞言歎息。來歙再道:“皇帝催你入朝,不止一次兩次,你隨便選個兒子替你,恐怕說不過去。就算你不想入朝,至少也應該讓長子隗恂入替,隻有這樣,對皇帝才算勉強有個交代。總之,做人須痛快,要麼現在就反,要麼送隗恂入朝,二者必擇其一。”

隗囂一則怕了來歙的糾纏,二則真沒想好,到底該不該和劉秀翻臉,於是耳根一軟,心腸一硬,命馬援將隗恂送入洛陽。

隗恂既入洛陽,劉秀拜為胡騎校尉,封鐫羌侯,置於河內郡監管。

建武六年(公元三十年),隨著李憲、董憲、秦豐先後授首,東方戰事終於徹底平息,日後雖然仍有小的叛亂,但都局限於一郡數縣,旋即殄滅,不足為患。

從劉秀起兵到現在,內戰已經打了漫長的八年,劉秀雖然贏得勝利,卻也身心俱疲。

劉秀需要休息,帝國需要休息,老百姓更需要休息。

是時候將戰爭這頭猛獸關回籠子裏了。

盡管隴西的隗囂和巴蜀的公孫述尚且割據,但隗囂已經送長子隗恂入洛陽為質,公孫述則遠據邊陲,都不能算是腹心之患,不妨慢慢解決。諸將紛紛請戰,希望一鼓作氣完成帝國之統一,劉秀笑道:“且當置此兩子於度外耳。”改以攻心之戰為主,數次致書隗囂和公孫述,曉以天命,告示禍福。

與此同時,劉秀的大部分精力則從馬上轉到馬下,從治軍轉到治國,接連頒布一係列詔令,大刀闊斧地開始了帝國之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