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 七世遠親 (1)(2 / 2)

劉秀大喜,再賜竇融一份特殊的國禮——司馬遷《史記》之《五宗世家》、《外戚世家》、《魏其侯列傳》。

《五宗世家》,述漢景帝諸子,即竇太後之孫也,劉秀六世祖長沙定王劉發也在其中;《外戚世家》,載有竇太後、竇太後之兄竇長君、竇太後之弟竇廣國(竇融七世祖)生平;《魏其侯列傳》,載竇太後之侄竇嬰事跡。

劉秀選此國禮,一以主動和竇融攀七世遠親之誼,二以追念竇融的祖先,褒獎竇氏昔日功勳,寄“述往事,思來者”之意。

竇融受此國禮,感動不言而喻,歸附之心愈固,河西自此始為劉秀所用。

劉秀先斷了隗囂的退路,再抄了隗囂的後路,而這其實也就意味著,劉秀和隗囂的蜜月即將走到盡頭。

對於隗囂,能夠和平解決當然最好。因此,劉秀遣來歙出使隗囂之時,便命來歙勸隗囂盡早入朝,並許以重爵。劉秀的意思是,隗囂隻要肯來洛陽,大可以高官厚祿養起來,從而不戰而收人之兵。

隗囂當然明白,入洛陽容易,出洛陽難,兼以觀望之心不死,一再上書劉秀,自謙功德,百般推諉,說什麼也不肯離開隴西老巢。

建武五年(公元二十九年)年末,劉永、彭寵之輩皆已破滅,東方大體平定,劉秀於是命來歙舊事重提,再催隗囂入朝。

眼看劉秀日益強大,隗囂也開始著慌,劉秀一旦從東方騰出手來,下一個被收拾的就該是他了。究竟是選擇合作還是選擇對抗,隗囂猶豫不決,聚眾相商。

文士和武將各為一派,態度截然相反,文士欲安,武將欲戰。

兩派的分歧,核心便是中國思想史上最為古老的義利之辯。

文士以申屠剛、鄭興、杜林、班彪為代表,對隗囂大講道義:“你的西州大將軍之號,是劉秀冊封的。要不你當初就不接受冊封,既然接受了冊封,那就君臣名分已定。劉秀是君,將軍是臣。

“將軍不妨再想,劉秀對你怎麼樣?報以殊禮,言則稱字,用敵國之儀,慰藉良厚。劉秀麾下功臣那麼多,誰能有你這待遇?

“劉秀多次賜你璽書,一再許諾,願與你同享富貴,絕不相欺。布衣百姓,尚且知道一諾千金,更何況當今天子!你究竟還有什麼好顧慮的呢?

“你莫非是想自立為王,和劉秀對著幹?那你就是亂臣賊子,不論成敗,史書都是要罵你的。告訴你,史書就是我們這些人寫的,你怕不怕?”

武將以王元、王捷、王遵、楊廣、周宗為代表,對隗囂大講利害:“當初劉玄稱帝,大家都說他就是真命天子,和現在大家說劉秀一樣。結果呢?大王投奔劉玄,差點連命都丟了。可見,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能靠神仙皇帝。

“如今南有公孫述,北有劉文伯 ,江湖海岱,王公十數,誰敢保證劉秀就真的能統一天下?誰又敢保證,劉秀的下場不會和劉玄一樣,其興也勃,其亡也忽?

“隴西完富,士馬最強。為大王計,上策是立即發兵,北收上郡、西河,東收關中三輔,盡占秦國故地,依山為堅,帶河為固,足可立於不敗,與東方周旋相拒。”

言至激憤處,王元如有神助,靈感迸發,脫口說出一句千古豪語,曰:“元請以一丸泥為大王東封函穀關 !”

王元豪語一出,武將們如同打了雞血,手舞足蹈, 興奮得不行,仿佛已然夢回戰國,而他們就是強秦,正扼守函穀關,獨敵東方六國,高興就閉關一統,嫌悶就開關延敵。然而,武將們興奮勁過後,卻又感覺悵然。王元的豪語固然聽來很爽,但終究好比叉腰罵娘,徒過嘴上幹癮,其實與敵無傷。

隗囂還算冷靜,聽完王元的豪語,不禁暗暗搖頭。“拿一顆泥丸封住函穀關”——這話在文學上或有修辭價值,在軍事上卻毫無操作價值。

王元見隗囂不動聲色,也知道自己吹得有點大,於是又道:“大王若計不及此,且蓄養士馬,據隘自守,曠日持久,以待四方之變,圖王不成,猶足以霸。總之,魚不可脫於淵。神龍失勢,還與蚯蚓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