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半晌,王嫂子才帶了三個人,款款地進了屋。
兩女一男,王嫂子指著年紀大些的一男一女,說是女方的母親和介紹人,介紹人也就是王嫂子的同事,四十五六的樣子,挺瘦,寬邊的眼鏡戴在臉上,能遮住半拉臉。王嫂子又指年輕的那個,說叫“張曉霞”。女方介紹完了,又說男方。“周平,那邊那個是周平的鄰居,李天樂。”
開場介紹說完了,一時都沒了話,飯桌上的氣氛就有些冷。
也不是不想說話,李天樂是嚇著了,說不出話來。看周平,小臉煞白,嘴半張著,估計還沒回魂。
要說女方姑娘也沒啥大毛病,長長的頭發,大眼睛,小鼻子小嘴,腰身也是苗條多姿,長得倒是不醜。隻是她一撩長發,露出蓋在半張臉上紅褐色的胎痣,委實嚇人。
這樣的場合,還是王嫂子經驗豐富。片刻的沉默後,王嫂子早綽起了筷子,殷勤的向女方三位勸酒勸菜,又埋怨周平,“怎麼沒點眼力,這麼大人了。還不給你叔叔、阿姨倒酒。”
周平忙站起身,端起酒瓶轉圈給眾人倒酒。一時間吃菜喝酒,喝酒吃菜,都有了事做。
有了幾杯酒墊底,彼此的話也自然多了,人也親近了些,王嫂子和介紹人再不時說笑幾句,氣氛熱絡不少。
男女雙方的情況大致都有了了解,姑娘的母親仔細端詳了周平,又偷看了李天樂,笑問:“這半天都說周平了,旁邊那個,李……天樂對吧,做什麼工作的?多大了?父母現在也都退休了吧?”
想著今天沒自己什麼事,李天樂一直悶頭吃飯。夾了塊魚,剔了骨頭,記起周平愛吃,就給他擱碗裏。聽到女方母親提到自己名字,問的是啥,他還真沒細聽,含糊著笑了笑也沒答話,又低頭吃飯。
沒問到想問的,張母心裏有些不痛快。對周平她是不甚滿意的。家裏窮,又不會說話,工作上也沒什麼出彩的,掙的那三瓜兩棗的半壺醋錢,能養活他自己就不錯了。要說嫁給周平的好處,恐怕也隻有他父母都不在世了這一點。閨女進門後,上麵沒有公婆,這點是最讓張母滿意的。
一家女百家求,沒有在一棵樹上吊死的理。張母私下裏又向王嫂子打聽李天樂的情況。王嫂子就皺眉,接茬不是,不接茬也不是,簡單說了幾句描補過去。
一頓飯總有個完,吃完飯,抹抹嘴。王嫂子提議讓兩個小的單獨在一塊談談,其餘人都上她家坐坐。眾人都沒意見,李天樂本想留下收拾碗筷,被王嫂子提著耳朵拽走了。
李天樂和一群中年叔嬸沒啥可嘮的,出了周平家門,就回了自己家。進屋點了棵煙,抽完又到院子裏溜了兩圈。周平屋裏亮著燈,靜悄悄地,也聽不到什麼動靜。牆角蹲了會兒,李天樂自己都覺著這樣聽牆根兒太寒磣,轉身回屋,準備洗洗睡了。
躺在床上,翻了幾頁書,半夢半醒之間,李天樂聽見有人敲他屋子的窗玻璃,“叩、叩”,聲音很輕,像怕他聽到似的,間隔的時間也很長。夜靜,聲音還是清晰入耳。
“叩、叩”,又響了兩聲。
能在這個時間敲他家窗戶的,不用猜也知道準是周平,拉開窗簾,果然。
“睡魔征啦?”
李天樂推開窗戶,“你開門進來不就得了,敲什麼窗戶。”
窗戶開了,周平從窗口翻進屋子。李天樂往床裏挪了挪,周平在床邊坐下。先是抓住被角呆愣愣的,後又脫了鞋,擠上床來,扯過被子,把自己裹了個嚴實。
一床薄被,周平蓋了,李天樂就得光著。看看裹得蠶繭似的周平,李天樂也沒了搶被子的念頭。
被子緊裹在周平身上,從頭到腳,連縫都沒留。李天樂知道周平又鑽了牛角尖,那塊胎痣也是得容人好好適應適應。輕輕拍拍周平的脊背,李天樂撩開被子,露出周平的臉來,輕聲哄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