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你這屋子,真……真幹淨!”

李天樂站在周平家的屋子中間,打從心窩裏掏出這句話。是幹淨,什麼都沒有嘛,哪能不幹淨。

周平住的房子,周平爹媽活著的時候家俱擺設就簡單,如今更簡單。兩個木椅子,一個木茶幾,還是周平爹媽結婚時,周平爹親手打的。放在大屋角落裏,襯著雪白的四麵牆,還挺紮眼。小屋裏隻周平的一張單人床,和靠牆的木櫃子,也都是周平爹親手做的。除了這些,找不到別的,再配上周平這麼個不言不語的人,冷冷清清,院子裏返青的桃樹和藤架,也比這屋子看著熱鬧。還忘了,門口還立著個裝了骨灰的酒壇子,香火不斷,那兒也有點煙火氣。

“這,這是進廟啦,怎麼把周叔周嬸擱這兒?”

周平眨了眨眼,一歪頭,心裏犯嘀咕,“有啥不可以的?”

李天樂兩手掰著周平腦袋,捋正了,喊:“有墓地,擱墓地!”又撫了撫胸口,“還有這屋子,我兩年不來,怎麼成這模樣了?你上山得了,快成仙了你!”

周平嘴撅著,踢門框,心想:山裏隻有妖怪。

李天樂摸摸牆壁,“掃房?你讓我掃啥,一點灰沒有。”

昨天半夜,周平蹲他床邊扒拉他,愣是把睡得正做夢的李天樂給晃醒了。睜眼就看見周平遞過一把笤帚,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新笤帚,笤帚把上還紮著個紙條。李天樂開了燈,拆開紙條一看,挺大的字:幫忙!李天樂氣瘋了,吼出聲來音都走了,“明天給我不行嗎?”

也難怪周平興奮,等了快三個月,王嫂子那兒終於有信兒了,說是現在上班地方的同事,他家親戚的外甥女,今年二十了。王嫂子兩邊都說合好了,三天後的晚上,就是相親的正日子。從知道這消息,周平就沒消停,屋裏忙完院裏忙,轉得李天樂直眼暈。

對這次相親,李天樂並不怎麼看好。

周平單純,小時候又被爹媽保護的太好,心思也簡單,很少防備人,他還是個出了什麼事情都要賴在自己頭上的傻孩子。李天樂十五歲就進了汽修廠,從學徒幹到拿得起來的技師,六年裏見慣了冷眼,看透了世情,他自己也有過幾個女朋友,對女孩的脾性多少比周平了解些。現在的女孩和爹媽那個時候不能比,個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目下的東西自然看不上。不是說沒有好的。踏實、認真,能和他們這樣的窮孩子好好過日子的,也有很多。隻是他們兄弟想遇上,也跟蹲在路邊揀金子似的。

不想潑冷水,李天樂跟著周平又把挺幹淨的屋子收拾了一通。李天樂本想趁這次機會,把周平爹媽的骨灰移到墓地去。周平說什麼也不同意,抱著裝骨灰的酒壇子不撒手。李天樂哄了勸了,罵了也嚇唬了,周平還是不撒手,最後隻好作罷,依舊把酒壇子擱門口,香火不斷。

第三天,相親的正日子。

李天樂早早從汽修廠請假,回家幫周平張羅晚飯。買菜、做飯、擺桌子,都布置好了,天也黑了,約摸著王嫂子快要帶人過來了。李天樂用抹布抹抹手,伸手薅住周平的脖領子,把人拎到廚房門口,“都這個點了,你還不換衣服?別在這兒礙事,忙你的去。”

周平低頭看看自己,半舊的夾克,棉布的褲子,挺幹淨,沒啥可換的。用手抹了抹臉,沒黑,也挺好。回頭看,李天樂一件棉質襯衫,一條牛仔褲,罩著條圍裙,正用鍋鏟給鍋裏的魚翻個兒。

好看!雖然周平犯酸的小心眼兒裏不想承認,可還是很好看。李天樂的眉目端正,五官也搭配的極好,沒有哪兒會突兀的破壞他臉上的美感。身材也好,寬肩細腰,腿也長。周平鬱悶的想:估計他穿著地攤貨,也能穿出個名牌效果。典型的樣板身材。不像自己,周平摸摸自己單薄的身子骨,不由得歎了口氣。

“咋了?廚房裏熱,嫌憋悶快出去吧!”李天樂揉揉周平的腦袋,又輕笑著跟了一句,“你這頭發還和小時候一樣,摸著軟軟的,貓毛似的。”

周平瞪他一眼,對,自己的個子也沒他高了。小時候,周平也常揉李天樂毛刺刺的小腦袋,還喜歡捏他肉乎乎的大臉盤子。現在的周平夠不著李天樂的腦袋頂不說,他肉乎乎的臉盤子也不見了,想報仇都沒地方施展了。恨得周平又偷偷瞪了李天樂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