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琅輕笑一聲,將手中的一杯酒一飲而盡:“如你所見,我很好。”
是的,如我所見,紀雲琅活得好好的。不僅沒有生病,而且擁著一眾美人,飲酒聽歌,不知道有多快活。
紀雲琅打了個手勢,我進去之後屋裏暫停的音樂聲又重新響起了。大廳一頭本來已經暫時停下來的一眾荷衣翩躚的舞娘,也重新隨著音樂聲翩然起舞。
我沉下臉來,看著紀雲琅說道:“你既然無事無非,就不應該對外稱病。如今上上下下都因為你的病亂成了一團,你卻在這裏歌舞升平。”
紀雲琅尚未答話,他身邊一個下巴尖尖的女子突然笑道:“聽說貴妃頭腦受創,早已經不記得皇上了,怎麼還這樣有心,入夜了前來探病呢。”
另一個女子亦笑道:“人說貴妃雖然忘了自己的夫君,卻沒有忘了皇上呢。”
我將目光從紀雲琅臉上移到了那兩個女子臉上,飛速掃了一眼之後,看著紀雲琅說道:“你明日還是留在承乾殿不出去嗎?”我認得她們,姚春閣的孟才人和清芷居的宋才人,她們臉上都帶著幾分酡紅的酒色,看起來分外豔麗。
紀雲琅笑了笑,命人在他身邊添置了座位,舉杯道:“且盡今日之歡,明天的事想太多有何用。貴妃若是有興,不妨一起飲一杯。”一語說罷,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紀雲琅叫過我容方燕鶯,叫過我須利燕鶯,有時候簡稱我為燕鶯,有時候會稱我一聲公主,在太後麵前還叫過我鶯兒,突然聽著紀雲琅一聲一聲地稱呼我為“貴妃”,我真是感到說不出的別扭。
孟才人本是挨著紀雲琅而坐的,這樣一來讓開了座位,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不悅的神色,隻是紀雲琅的話,她卻不便發作,委委屈屈地看了紀雲琅一眼,挪到了下手去。紀雲琅倒是很懂得孟才人的心思,對她微微一笑。孟才人臉上的楚楚之色登時便換成了嬌羞的笑容。
我對這些隻作不見,看著那些撫琴吹簫的樂師們和展臂揮袖的舞娘們說道:“都下去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多少是有些忐忑的,這些樂師和舞娘確曾在我進來之後,有過短暫的停頓,雖然按照酈國的禮節,他們是應該停下來之後,悄然退避在一邊對我行禮,等我與皇上說過了話,重新示意他們開始,他們才能開始的。
結果他們隻是愕然停在了氍毹紅毯之上,甚至於一個舞娘,停下來後還保留著轉圈的模樣,將一個後背對著我。
算了,總算他們沒有當做沒看見我,忽略我的進入依舊歌舞,這已經算是對我的尊敬了。
隻是由此我也掂量出了自己這個貴妃在宮人們心中的位置,不能說一文不值,至少是沒有什麼權勢。
所以我讓那些人下去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格外冷漠——這在酈國宮中或許就是高貴的代名詞,意圖給自己增加一些符合身份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