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聽無名跟我說了同樣的話,心中一轉念,便知道薛靈嫣其實是沒有事的。無名打聽到她一切正常,這才問我薛才人怎麼了,為什麼要去打聽她。
我笑了笑,說道:“她沒事就算了。我隻是隨便問問。”
無名湊上來說道:“公主認識薛才人嗎?聽宮女們說,她很有些可憐呢。”
我看著無名,意示詢問。無名坐在我旁邊說道:“太後選了薛才人她們六個人進宮,全部封為才人,並賞賜居所。皇上常常邀請六位才人一起赴宴,觀賞歌舞,賞花作詩。可是薛才人常常身體不適,不能前去。前幾天皇上見了她,竟然連她叫什麼都忘記了,弄得薛才人很是尷尬。”
我輕輕哼了一聲,說道:“這個叫紀雲琅的人啊,冒充皇上就算了,又懂得什麼賞花作詩了!故作風雅!”
無名笑道:“公主說皇上怎麼了?”
皇上怎麼了,說來真是可笑。太後一開始說要給他選妃嬪,他還不是裝作很不情願的樣子。如今還不是整天唱歌跳舞,眉花眼笑的。
我有些憤憤地說道:“他尋歡作樂也就罷了,怎麼沒有幾天,就把薛才人丟下了。”
無名有些驚奇地問道:“公主怎麼生氣了?”
我微微一怔,臉上略略有些發燒:“我……我生什麼氣,我才犯不上跟他生氣呢。再說,那個人古古怪怪,又有什麼好說的。”頓了一頓,我又說道:“我隻是為薛才人感到不平罷了。無名,我總覺得薛才人笑起來的樣子,很熟悉的,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
無名不知所以,微笑道:“那是公主跟薛才人有緣分吧。”
緣分是酈國人迷信的東西,其實我是不太相信的。
就比如我一直執著地相信,我對紀雲琅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源自於我們在過去某一時刻的相逢。而紀雲琅對無名的那種自然而然的熟悉,亦是由於他們曾在某事某地遇見過。卻不是因為所謂的緣分。
而對於薛靈嫣,我感到熟悉的是她的笑容與天真,於是我私下揣度,我或許見過一個,同樣有著天真笑容的女孩兒,隻是如今,我將她忘卻了。
然而酈國人所謂的緣分是一個很廣泛的概念,它不僅包含了對過去的解釋,也包含了對未來的預測。
四月來臨之前,我又遇見了薛靈嫣好幾次。
黃昏已至,暮色降臨,她獨自一個人坐在靈嫣閣外麵的小花園裏。
鬱鬱蔥蔥的異種大樹碧葉青枝蔓延交織,團團彙聚成傘蓋的樣子。各色奇花異卉生長於大樹枝椏縫隙處漏下的天光裏,使得這片小小的園子顯得格外清涼優美而靜謐。
薛靈嫣看著花樹之外的天空,隻要看到白隼滑翔著從暮色中掠過,臉上便會浮現出甜甜的微笑,然後斂裾站起身來,靈動的雙目四下一望,看到我後歡然說道:“貴妃娘娘,你來了!”
那時候我往往已經得到消息,紀雲琅在某處擺下宴席,宴請幾位才人。紀雲琅設宴的理由簡單得可笑,有時候是宮中新到了歌姬,有時候是尚舞館排演了新的舞蹈,有時候是禦廚新研發了一道大菜,有時候隻是單單地因為天剛剛下了一場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