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好笑:“好好的名字不讓叫,哪裏有這樣的規矩,既然不讓叫,又巴巴地查了書冊,觀了天象,尋來這個名字作甚。再說了,他便是生氣,又有什麼打緊。據說他曾將我關起來不讓我出門,又將我餓了三天三夜,可是如今我也不太能想起來了。”
對於薛靈嫣這樣初進宮的嬌生慣養的小姑娘,被關起來或者挨餓,估計都是從未想過也不敢想象的,她隻是輕聲安慰自己說道:“我想皇上是不會在意我沒有去赴宴的。”
我忙說道:“放心吧,紀雲琅這個人雖然看起來心眼很小,但是肯定不會這樣對你的。嗯,要是他為難你,你告訴我好了。”
告別轉身,薛靈嫣含笑的麵容猶自在我腦海裏伴著清脆的甜笑聲,然而身後那一聲極其輕微的歎息,卻又讓我重新對這個女孩兒的哀愁感到困惑。
後來再看著白隼飛翔的樣子,我的耳邊竟然總是會響起薛靈嫣的歌聲:
從南來了一群雁,也有成雙也有孤單。成雙的歡天喜地聲嘹亮,孤單的落在後頭飛不上。不看成雙,隻看孤單,細思量你的淒涼,和我是一般樣,細思量你的淒涼,和我是一般樣。
我的白隼吃喝睡覺,翱翔雲霄,啼聲明亮,從來沒有淒涼的模樣。可是,薛靈嫣的神情與歎息,還有她的歌聲於微笑,卻是有著淒涼的。
於是我讓無名去打聽打聽,薛靈嫣的情況。我說:“你去問問,薛才人怎麼了。”
接過無名回來後又用了同樣的話問我:“薛才人怎麼了。”
同樣的話往往是有不同含義的。比如有一天我曾經聽見酈國宮中的一個老太監拖著長腔說道:“忘了你是誰了!”
我想宮中的老太監還有不認識的人嗎,本著助人為樂能幫一把就幫一把的心態,我好奇地走過去一看,老太監對麵站著的正是隨我來到酈國的一個丫鬟小會,我笑著將她的名字告訴了那老太監,老太監立時滿臉堆歡,搓著手對那丫鬟說道:“呦,姑娘,真對不住,忘了你是誰了。”
事後我曾反複琢磨這兩句話的意思不可得,叫來小會問了才知道,原是她好生走在路上突然被那公公叫住了,斥責了她幾句之後,便說她“忘了你是誰了”,而我出現之後,那公公又笑著說道“忘了你是誰了”。
前者乃是斥責她不應囂張,後者乃是拚命在打圓場。同樣的一句話,就是有這樣的神氣。
我恍悟之後對小會說道,酈國宮中的規矩大,讓你受委屈了。以後他們再無端斥責你,隻管告訴我好了。
我知道,小會是個最循規蹈矩的女孩兒。同時我也知道,我的失憶,跟著被冷落受委屈的,還有我身邊的人。
那件事情讓我感受到了酈國話的厲害之處,也讓我明白了許多不能相信的直白的人情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