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問道:雲良,你相信人和人之間,心裏會有這樣的感應嗎?
雲良微微一怔,說道:我相信。
我又說道:我說的是,你相不相信,可以感應到的那個人,也是能夠感應到你的。雲良的目光有些悠遠,似乎隔著浩淼時空,也可以看到他想看到的地方。許久他方才說,那你,相信嗎?
我又搖了搖頭,不過是些虛妄之說。你剛才說的那兩個人呢?
雲良又道:他們終於手拉著手相遇,部落裏的追兵手中的流矢已經刺穿了兩人。兩個部落一相遇,又開始了刀光劍影的交鋒。天上忽然開始下雪,人們卻沒有放棄廝殺。這場大戰一直持續了一夜,等到次日天光的時候,兩個部落裏剩餘的人,卻都驚呆了。
那兩個人幾乎成了雪人,滿頭都是白雪,身上不知已經中了幾百隻箭,卻仍是執手對立著,沒有倒下。
這一刻人人都放下了兵器,呆呆地看著這對情人。忽然有人喊道,休戰吧,休戰吧!終於兩邊的人休戰了,有的人要將兩人分開,分別安葬,然而卻發現這兩個人就這樣牢牢地被風雪凍在了一起,被長矛和利箭連在了一起,兩人的手也緊緊握在了一起,相互支撐,不能分離。人們就把他們兩人安葬在了一起,安葬在了山川頂上最高的地方。
我說道:“後來這一帶的山川頂便是終年積雪了,對不對?”
雲良道:“傳說是這樣的,那些冰雪,就如同他們的墳墓一樣。”
我問道:“你說真的有這樣的事情嗎?”
雲良說:“我相信有。”
我問他:“為什麼?”不待雲良回答,我忽然笑道:“因為你相信,他們二人在受刑的時候,可以感覺到對方的痛苦嗎?”
雲良也笑了,是很認真的笑:“是的。”
我不再說話,靜靜地看著道路一旁綿延不絕的山。山頂的白色相互連接,成了長長的一條曲曲折折的白線。看著看著,空中漸漸地似有什麼極細碎極微小的東西降了下來。
我凝神看了片刻,伸出手去,掌心微微一涼,卻原來是已經下雪了。雲良也已經發現了這一點,怔怔地看著天色,似乎是猶豫不決。
我微笑道:“都是你說下雪,此刻當真下雪了呢。”
雲良微微一笑,隻是看著天色。
我道:“下雪了,看這天色,不知道要下多久呢。”
雲良沒有回答我。
“這雪看起來,是要越下越大的。是到前麵的驛館停下來休息,還是繼續趕路呢?”我抬頭看著天色,又輕輕地說道。
雲良側首看了看我,盡管我的目光沒有與他相對,卻也感到了他目光中隱藏的鋒銳之意。他淡淡地問道:“你在說什麼?”
“草地上下了雪,泥土被凍僵了,馬車可就不好走了,但若是等到天晴雪化,滿地泥濘,更是一路難行了。”我沒有回答雲良的話,隻是伸手接著飄落的雪花,自言自語。
“公主這麼說,可是有什麼主意嗎?”雲良問道。
“可惜,可惜,天下了雪,牧民就要將牛羊趕回圈去了,這幾日再也不會出來放牧了。”我仍是自言自語地說話,仿佛雲良從來就沒有問過我什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