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卓頷首:“屬下明白。”
暮色漸深,寒意一陣陣襲來。連卓的鴉青色披風被冷風灌滿,展開如同翱翔的隼。
我低聲道:“將軍自己保重。”
招手喚了白隼,轉身離去。
連卓忽然在我身後叫道:“公主……”
這聲音幾乎不似發自於連卓,以致我的轉身也帶著茫然。
夜幕中林子裏的霧氣讓我看不清隔著兩丈遠近的連卓的臉,我隻聽到他的聲音異於平時:“治傷之術甚多,公主的傷疤定能平複,還請公主,勿要以此為念。”
哪怕異於平時,連卓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麼誠懇,我微微一笑,說道:“多謝將軍。”
翌日傍晚,我便隻在延和殿的前麵召喚了我的白隼。
延和殿與皇上的承乾殿相隔不遠,來來往往,有不少丫鬟侍衛經行。
可是看到我一個人站在空地上與白隼玩耍,路過的人反而都恭而敬之地離得遠遠的。
真是欲求清淨,反得喧擾,真正的喧擾繁華之地,卻是最清淨的所在了。
我召喚到了白隼,輕輕撫弄著白隼頭頸上光滑的羽毛,低聲說道:“這些日子,你到哪裏去了。”
白隼聽不懂我的話,隻是順從地站在我肩頭。它的身子這樣重,讓我都有些禁不起了。
我用臉頰挨了挨白隼溫暖的身子,悠悠說道:“白隼,你快快長大,說不定有一天,就能帶著我飛起來了。你帶著我去看看那些草原,再帶著我去看看那些城鎮,你說,見到街上的人,我應該說什麼?我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我。你說,他們心裏都在想什麼?
“白隼,你說,那些笑著走在大街上的人,心裏會不會很高興,一點都不寂寞?我不想住在皇宮裏了,以前在大迎的皇宮,人們都不怎麼理我,那裏的人想法都很簡單,想得很少,隻有我一個人想到處跑著玩,卻沒有人陪我,阿繼也不會跟我鬧著玩的,可是我還是喜歡去找阿繼玩,那似乎是我在宮裏最熟悉的一個人,不去找阿繼,我便會覺得寂寞。
“酈國皇宮裏的人,每個卻都想得太多。到了這裏,我反而成了腦子最不活躍的一個。每個人見麵的時候都會笑,可是我不知道他們在笑些什麼。也有不喜歡笑的……我似乎永遠也不知道人們都在想著什麼。我……也很寂寞。所以我想讓你帶我到酈國的集市上去看看……”
身後有嘚嘚的馬蹄聲響,我回頭一看,那個男子牽著一匹渾身黝黑、四蹄雪白的馬兒緩緩走了過來。
我後退了半步說道:“你要幹什麼?”
“帶你去集市上看看去。”那男子輕輕說道。
我又退了半步,說道:“可是我不認識你,怎麼能跟著你走呢?再說,這麼晚了,是不能隨便出宮的。”
那男子從衣襟裏掏出了一件東西,手一揚拋給了我。我猶豫著打開外麵的帕子,接著路燈的燈光一看,卻是一枚玉璽。
“你在大迎見過玉璽嗎?”那男子問道。
我想了想說道:“皇上的玉璽沒有見過,皇子的寶璽倒是見過的。”
“那你看看,這個東西是真的是假的?”
我一眼就看出來,這東西一定是真的,這一塊玉石乃是極品的墨玉,產自於大迎和酈國中間的一片大山的地底。反過來印璽的下麵刻著的字扭扭曲曲,細辯應該是“大酈皇帝受命之寶”的字樣,上麵雕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獅子。印璽的四角和獅子身上皆是處處溫潤油光,一看便是經年使用的舊物。
我點了點頭,說道:“是真的,那又怎麼樣?”
“這是我受命登基的玉璽,你拿在身上。這樣你總該相信,我是酈國的皇帝了吧?”那男子揚眉問道。
我看了看那男子,又看了看手中的玉璽,忽然大聲叫了起來:“抓小偷啊,有強盜啊,有人偷走了皇上的玉璽了!”
那男子縱身上馬,到我身邊時一把將我提了上去,不知用什麼頂在我的後心,低聲說道:“再叫一聲,我殺了你。”
我的手無意間撫上了眼見的傷疤,心中淡淡的一陣酸楚,低聲說道:“你想殺我,就殺吧,何必這樣威脅我。”接著又縱聲大叫。
宮中的侍衛立刻將馬匹團團圍住,卻又立刻紛紛向道路兩旁散開,恭恭敬敬地行禮:“參見皇上,參見貴妃娘娘。請問皇上,那偷玉璽的賊子哪裏去了?”
身後的男子聲音裏頗有得意之色:“你聽,他們不是管我叫皇上嗎?”
我哼了一聲說道:“你連玉璽都能偷到手,自然能串通一群人來幫你演戲了。”
那男子怒道:“無名也叫我皇上,你沒有聽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