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開了家冰屋,什果冰的味道不錯,我一個人在冷得哈出白霧的冬天推開那扇掛著風鈴的門,用勺子挖著冰大口大口地往嘴裏送,身體冷得直顫心裏卻叫囂著痛快。
手機又提示你的微博更新。
心裏蠢蠢欲動卻又故作矜持地裝作不在乎地往嘴裏送食物,冰沙瞬間在舌尖融化滿足得幾要落淚。
南方小鎮的冬天沒有雪,濕冷的空氣帶著如同糖融化粘在皮膚上的黏呼感讓人不快。呼嘯著的風把窗外禿了的樹枝上掛著的一塊破布刮得直飄,怎麼飄也飄不出禁箍的枝幹,像我,兜兜轉轉了這麼多年都沒能埋葬住對你的奢望。
隻剩最後一勺的冰碗裏滿滿的什果,我總是喜歡把最好的東西留到最後,就像童話裏美滿的結局,固執地以為這樣就能得到幸福。
紅色的草莓片夾在各色水果裏,紅豔的外表也掩不住那股酸味,澀得難以入喉。
看吧,看著美好的食物沒吃進嘴裏誰能確定一定會甜?他沒真正屬於你你怎麼就知道他一定是你命中良人?
可我總是執迷不悟。
手輕輕在屏幕一劃,彈出他的微博,上麵寫著:豬!讓你出來玩還穿高跟鞋,害我背你走了一路!
然後是一張親密的合影,長相甜美的女生紮著馬尾趴在他背上,扯著他的耳朵笑靨如花,他皺著眉,嘴角蓋不住幸福痕跡。手上一雙火紅色的高跟鞋燒痛了我的眼。
下意識地看向腳下,洗得發白的帆布鞋安靜得裹在腳下,鞋帶有些發黑,鞋麵還帶著車經過水坑時濺下的汙穢。
突然就覺得難堪。
在外麵讀了這麼多年書始終學不會同齡女孩該有的精致。高跟鞋淑女裙洋娃娃一樣的卷發,一樣都沒有。永遠的素顏朝天,白T恤牛仔褲太過簡單的裝束包裹不住骨子裏散發的自卑。
後麵有人在喊。
習慣性地駝著背埋頭走我的路,在這個名為家鄉的地方,九年的學習時間近乎空氣的存在幾乎沒認識什麼人,也沒多少人認識我,根本不可能會有人喊我敘舊。說來遺憾但心裏真正感覺到的隻有釋然。
記得三年前回來不知發的什麼瘋抱著可能他也會在的心態拋棄了簡單的裝束穿上唯一一件素白的棉布裙看著鏡中的陌生人生硬地扯出微笑,手裏冒著汗,邁出門一步還特地跑回來看看裙子會不會皺,頭發會不會亂。
等到了同學會地點在門外徘徊了一遍又一遍,終於推開門,所有目光凝聚在身上時突然想要落荒而逃。
一個看起來有些油頭粉麵的男生湊上來問:“小姐你找誰?”語氣帶著莫名其妙的熟掂。
不知道怎麼回答,我呆愣。
窘迫交加時他從身後拍了下肩:“啊!林……林漫是吧?沒想到你也會來。”
那個男生打了個哈哈:“原來是林漫啊!好久不見哈!”
我扯了個笑:“好久不見。”
然後看著一大群人衝上來圍上了一向好人緣的他,看他意氣風發地被眾星捧月地氣指山河。
心裏空了一半。
棉布裙裙擺早被揉皺,眼睛再也不敢看向他的方向。怕把我們之間的距離看得太清,又耐不住心裏的癢。眼角偷偷地撇,又快速移開。幸好坐在角落燈光極暗,又沒人搭理我,做賊般的鬼祟,目光沒被當場捉到,一晚上的坐如針毯。
結束的時候一大群人占著門口說著要常聯係,沒有人注意到黑暗裏的我,我慶幸而失落。
看他們成雙成對地離開,然後把腳上的高跟鞋脫下來,踩著尖銳的碎石回家。第一件事便是把身上的裙子脫下來,連同手上的鞋子扔進火籠裏,看火光充滿狹小的屋子,燒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像燒著這一晚難堪的自己,燒掉那些黑暗裏的奢望,可恥的愛戀,還有那顆不知所往的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