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也有好些無名女英雄,她們是真正的新時代的賢母良妻,可惜是常常被人遺忘了的,我愛這些沉浮在浮萍底下的婦女,她們才是值得效法與稱頌的。王學文先生的夫人劉女士,年紀快五十歲了吧,她雖然名義上沒有擔任什麼獨立工作,但能否說她不工作呢?絕對不能吧。而且事實上她或許比那些擔任獨立工作名義的女子還工作得多些。這樣大的年紀,並且不是天足,在搬家的時候,——在延安,什麼事都得自己做,不管你的年齡和體力,而延安的搬家是一種可怕而麻煩的事情——她必得幫丈夫搬書以及別的東西。我覺得每個男子,更是我們婦女,應當懂得尊敬這樣的女子。還有一位外來的工程師,×先生的夫人×女士,我的認識她,倒也非偶然,談起來,她曾是上海大同大學的大學部學生,我的要好的女友×女士,是她的同學,在大同學生宿舍的院子裏,她曾見我與女友好幾次在院子裏散步。那是一九二四與二五年的事情了,居然她還記得起我的名字與麵貌,有一天,一個朋友帶了她的一個條子給我,接著她來訪我,我也去訪她。不熟悉她生活的人,一定以為她是什麼事情也不做的——她當然不會去立在大街當中大聲叫喊說她做些什麼事情——因為丈夫是一個技術人員,照理是比較受到優待,以為她就是依靠丈夫,受著優待,一天到晚在窯洞裏,像個高樓上的太太。實際上,她做些什麼事情呢?恐怕誰也猜想不出。她不能離那個窯洞一二小時,如果找不到妥當可托的人照看。在敵機每次轟炸時,她住的地方附近常有炸彈落下,她早該領了她的小孩下鄉去,但是為了不可能,遲遲不行,放機器的零件與汽油的屋子在半山裏,那些東西在延安不但值錢而且稀有,如沒妥當的人照管,有人會偷出去賣掉,她呢就擔負著這個照管的責任。有些人是不會理解也不知道尊敬一個女子所做的這一類工作的,人們的眼睛往往隻見一個名義,實際上,如果沒有一部分人像她樣做沒人知道的撐腳工作,桌子的麵就不會這樣漂亮地擺起來的。我常常想,一個女子,她即使好像不直接參加革命工作的,但如果她不妨礙丈夫,也不拉住丈夫做他的工作,那她就等於幫助丈夫做了他的工作,這種功績是不能埋沒的。妻賢,妻能安貧若素,在任何環境下,妻能總是那樣,丈夫就得以安心做他的事情,而且一定能使負責的丈夫對公家事情更負責,廉潔的丈夫更為廉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