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鞏固皇權立基業(2 / 3)

此外,姚崇以前參加五王除二張的密謀,立有大功。

姚崇在武則天、中宗、睿宗三朝中,擔任過兩次宰相: 698年十月到 705年二月,共六年多; 710年後半年,共半年多。他還多次擔任過中央和地方的許多重要官職,所以,積累了豐富的政治經驗,在官吏、百姓中間享有崇高的威望。

姚崇還有一個最大的、別人都沒有的特點,那就是頭腦靈活,善於隨機應變,北宋大史學家司馬光評價姚崇“尚通”,就是指他善於隨機應變;唐朝的史官稱讚姚崇“善應變以成天下之務。”

明皇對姚崇特別信任、大膽使用。有一次,姚崇向明皇請示任命一些小官,明皇卻眼睛看著天棚,既不看他,也不回應。姚崇一再說明,等待明皇回答,但是等了半天,明皇還是不回應。伴君如伴虎,姚崇以為自己錯了,很害怕,驚恐地退了出來。他走了以後,高力士勸明皇說:“陛下剛剛繼承大業,宰相請示事情,應當麵表態。姚崇雖再三說明,陛下卻連看都不看,我怕今後宰相心裏會很怕您的。”明皇激動地說:“我既然任命姚崇當宰相,重大的事,他當天就應該上奏,和我一起決定;至於任命小官這樣的小事,他自己不能拿定主意,還要來麻煩我嗎!”再說姚崇回到自己的府邸以後,心裏還在惴惴不安。過了一會兒,高力士為傳達事情,順便說明了明皇的意思。姚崇才放心了,而且感到很高興。朝臣們聽說這件事情,都讚成明皇有人君的風範,懂得施政的道理。

當時,姚崇在京城沒有自己的住宅,寄宿在罔極寺。開元四年十一月,他患了瘧疾,明皇派使者去探病,這天派去了幾十人。副宰相源乾曜請示事情如果中明皇的意,明皇就高興地說:“這一定是姚崇的主意。”若不合明皇的心,明皇便生氣地說:“怎麼不先和姚崇商量!”源乾曜隻好承認這是事實。每次有大事,明皇都叫源乾曜到罔極寺去問姚崇。後來,源乾曜覺得這樣做很不方便,請求姚崇搬到四方館來住,而且讓他家裏人進來侍候,明皇馬上恩準。姚崇認為四方館裏有文件和圖書,他同家裏人住著不方便,堅決推辭。明皇則說:“設四方館,是為了官吏辦公;讓你搬進來住,是為了國家,我恨不得讓你住到皇宮裏呢,住在四方館,你還猶豫什麼!”

為了使姚崇能更好地發揮自己的作用,明皇給他配備了合適而又得力的助手。姚崇剛拜相時,宰相還有張說和劉幽求。這兩個人都十分有才能。但是,群虎不能同在一山,很明顯,他倆都不能當好姚崇的助手。挑來挑去,明皇挑中了盧懷慎。盧懷慎,滑州靈昌人,進士出身,開元元年十二月到四年十一月擔任宰相,共三年。盧懷慎拜相以後,知道自己才幹不如姚崇,故而每件事情都讓姚崇處理,自己不敢擅自作主,所以當時人嘲笑他是“伴食宰相”。實際上,盧懷慎為人既不嫉妒,又懂得謙讓,能和姚崇同心合力,協助明皇治理國家,盧懷慎還有一個很大的優點,就是嚴格要求自己。他一生節儉,衣服用具,從來不用金玉綢緞做裝飾。他不貪汙,不受賄,不收禮,有時還將自己的俸祿,送給親朋好友。他雖然做了大官,但是妻子、兒女依然過著清苦的日子。有一次,他到東都洛陽去選官,隨身用品,隻裝在一個布袋裏。開元四年十一月,他得了重病,宋璟和盧從願去看望他。見他家隻有一領破舊的竹席,門上連簾子也沒有。當時正好趕上刮風下雨,他隻好用破竹席來擋風雨。他招待兩人吃晚飯時,隻有幾盤素菜。他死了以後,因為家裏沒有錢,沒法喪事,有一個老人家,請求賣己身替他辦喪。後來,在別人提議下,明皇賜給他家一百段布帛、二百石糧食。以後,明皇又賜給他家一百匹絹。一天,明皇經過他的墓地,看見連墓碑都沒有,站立了很長時問,感動得掉下淚來。回宮後,明皇馬上下令給他立碑,叫當時有名的文人蘇頲起草碑文,明皇親自書寫。所以說,委任盧懷慎這樣的人做姚崇的助手,是非常正確的。

唐玄宗為了鞏固皇位,“共洽維新”,自然地想起了姚元之。“玄宗將獵於渭濱,密召元崇會於行所。”所謂“密召”,包含有料想不到的人事安排。果然,十月十三日驪山講武,罷免兵部尚書郭元振。十四日,玄宗獵於新豐界渭川,姚元之恰好趕到,立刻被任命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先後兩天,一個罷免,一個任命,自出於唐玄宗的精心考慮。

史稱,“上初即位,勵精為治,每事輪到元之,元之應答如響,同僚隻要遵守諾言而已,故上專委任之。”這年十二月初一,改元“開元”。過了十二天,以姚元之兼中書令。元之避“開元神武皇帝”尊號,恢複舊名崇。唐玄宗之所以“專委任”姚崇,是因為於姚崇跟別的臣僚不一樣,他作為忠誠的皇權擁護者,從長期的從政經驗中悟得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方略,而這些方略又完全符合唐玄宗安定皇位的需求。難怪玄宗這樣地讚美他;“宏略冠時,偉才生代,識精鑒遠,正詞強學,有忠臣之操,得賢相之風。”所謂“忠臣之操”,顯然是要大力表揚的。

曆來忠臣與功臣是有些區別的,各有其用。如果說,唐玄宗在發動政變時更多地借助一批功臣,那麼,“勵精為治”時就要重用“有忠臣之操”的賢相了。所以,姚崇既為宰相,原來一批因政變而產生的功臣,紛紛從高位上下來了,不少人外任刺史。

功臣郭元振最早被罷免,甚至處以流放。開元元年十二月初一,雖然天下大赦,元振起為饒州司馬,怏怏不得誌,於途中病逝。

功臣張說以前是太子隆基的侍讀,“深見親敬”。後鼓吹太子監國,並獻計除滅太平公主,“玄宗深嘉納焉。”七月十四日,以功拜中書令,封燕國公。十二月初一,改元並改易官名,拜紫微令。僅過十二天,姚崇已經為紫微令,張說也就被罷職了。又隔十一天,張說左遷相州刺史。然後,又坐事左轉嶽州刺史。功臣劉幽求是六月政變和七月三日事件的主要策劃者之一,勳業顯著。既誅太平公主,被任命為左仆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可是,就在張說左遷的那一天,劉幽求也被貶為太子少保,丟掉了實權。公元 714年閏二月,因有怨言牢騷,被降為睦州刺吏。歲餘,遷杭州刺史。公元 715年十一月,自杭州徒郴州刺史,途中憤恚而死。功臣鍾紹京曾參與六月政變,從禁苑總監升為戶部尚書。玄宗即位,遷太子詹事。他與太子少保劉幽求一道,“發言怨望”,同時降為果州刺史。七月,由於妄陳林咎,貶為溱州刺史。

功臣王琚早年與太子隆基是朋友,“叫做王十一”。他還是七月三日事變的直接參加者,因為立了功封趙國公。“琚在帷幄之側,常參聞大政,時人謂之‘內宰相’,沒有人能和他比的。”可是,不久就被玄宗所疏遠。公元 714年閏二月,與劉、鍾同時,被貶為澤州刺史。

功臣崔日用以前參加過六月政變,出謀劃策誅太平公主。開元初期,被貶為常州刺史,削實封三百戶,轉汝州刺史。

宰臣魏知古曾告發太平公主七月四日密謀叛亂,立了大功。後來,官至黃門臨。開元二年(公元 714年)五月,罷知政事,除工部尚書。由上可見,一個個功臣或流貶,或外放,或罷相。

唐玄宗為什麼要將功臣外放呢?原因是吸取了往昔政局動蕩的教訓,為了防止可能發生的新的動亂。功臣們確實有翊讚之功,沒有他們的努力,很難登上皇位。但是,如今要鞏固皇權,就不能不注視著他們的動靜。要知道,功臣們大多是“有通力且又多變的”的人物,崔日用自己就承認:“吾一生行事,皆臨時製變,不必重專守蛤謀。每一想之,不芒剌在於北也。”崔某的“反思”,說明政變再次出現的時代扶植了一些善於搞政變的人物。對於唐玄宗來說,這些人是善變的功臣,卻不是誠實的忠臣。因此,有人對玄宗說;“彼王琚、麻嗣宗譎詭縱橫之士,可與履危,不可得誌。天下已定。宜益求純樸經述之士。”這話立刻動搖了玄宗的心,不久前“宴慰終夕”的王琚就疏遠離開了京城。所謂“純樸經述之士”,無非是指“有忠臣之操”的人。貶謫功臣,重用姚崇,這是唐玄宗安定天下的必然取向。

宋代史臣評論說:“雄邁之才,不用其奇則厭然不滿,當然不可使。”人不在京城,而且分散各地,也就不可能結黨營私了。

怎樣妥善地安置功臣,是關係到政局穩定的大問題。開元初期,“姚崇勸不用功臣,宜矣。”功臣外刺,對於鞏固皇權起了重要的作用。然而,如果一味地貶逐,不做撫慰工作,也會造成新的麻煩。唐玄宗作為傑出的政治家,沒有枉殺功臣,沒有被狹隘的心理所支配,而且可以肯定別人的應該肯定的功勞,表現了某種寬容的器度。

例如,驪山講武時,下令斬唐紹。“紹死後,玄宗追悔之。”一個封建專製時代的帝王能為自己的誤殺臣下而後悔,畢竟是很可貴的。後來沒有錯殺功臣,像與此事的教訓有關。郭元振被處流刑後,“帝思舊功,起為饒州司馬。”既然“姑欲立威、”的目的已經達到,也就沒有必要施以刑罰了。公元 713年十二月一日,下令大赦,宣布:“郭元振往立大功,保護於朕。頗失軍容,頃因閱武,責情放逐,將收後效,可饒州司馬員外置同正員。”不因其過錯而不記大功,這種以觀後效的做法還算是可行的。

又比如,鍾紹京自左遷果州刺史後,又坐他事貶懷恩縣尉,悉奪階封,再遷溫州別駕。到了公元 727年人朝東都洛陽,拜見玄宗,老淚縱橫,泣奏曰:“陛下豈不記疇昔之事耶?何忍棄臣荒外,永不見闕庭。且當時立功之人,今並亡歿,隻有臣衰老獨在,陛下豈不垂湣耶?”玄宗聽了,“為之惘然”。憶及十七年前,夜戰禁宮,苑總監鍾紹京率領戶奴及丁夫二百餘人,手拿著斧鋸以跟隨著,那情景哪能會忘記呢!當時立功之人,如劉幽求、崔日用等,一過世,麵對這位健在而又衰老的功臣,又怎能不產生憐湣之情!所以,就在這一天,封鍾紹京為銀青光祿大夫、右諭德。時間長了,遷少詹事。“年逾八十,以官壽卒。”

此外,還有坐“幽求黨”而貶謫的王琚,曆諸州刺史。到了公元 734年,起複太子右庶子,仍兼地方刺史。天寶以後,又為廣平、鄴郡大守。這個人性格豪放,縱酒享樂。“玄宗念舊,常铖容之”。曆史上說,王琚“攜妓從禽,恣為歡賞,垂四十年矣。”

以上事實說明,開元初年,功臣外刺是必要的,不這樣做不足以鞏固皇位。而當皇權已臻穩定的時候,唐玄宗又念舊功,寬容待他。這樣做,同樣是有利於政局的安定。

唐玄宗還總結了西漢與東漢的曆史經驗,以“南陽故人,優閑自保的史實”告誡功臣。

公元 717年,賢相姚崇已辭職,繼任者宋璟仍推行安定皇位的政策。當時,太常卿薑皎及其禦史中丞、吏部侍郎薑晦,當朝用事,“宋璟憑借其權寵太盛,恐非久安之道,屢奏請稍抑損之。”薑皎,是玄宗在藩時的好友,曾密謀誅韋後勢力。及玄宗即位,“數召入臥內,命之舍敬,曲侍宴私,與後妃連榻,間以擊球鬥雞,常呼之為薑七而不久也。”這樣受寵的待遇,違背禮節,在皇權主義者看來,實在不是“久安之道”。經宋璟多次上奏,唐玄宗明白過來了,“亦以為然”。這年七月,將薑皎放回田裏,令其自娛,同時遷薑晦為宗正卿,廢除了他的權利。還特地下敕曰:“西漢很多的將士,多以權貴不全;南陽故人,並以優閑自保。觀失先後之跡,吉凶之數,較然可知,良有以也。”這裏,以西漢功臣被誅的故事為借鑒,吹捧東漢元勳“優閑自保”的做法,目的在於鞏固皇權,防止動亂。唐玄宗強調指出:“朕每欲戒盈,用克終吉。未若避榮公府,守靖私第,自弘高尚之風,不涉囂塵之境,沐我恩貸,庇爾子孫。”隻要擁護皇權,不幹預時下的政治,盡可以放縱娛樂,永保富貴。此乃唐玄宗安置功臣的重要原則之一。

李隆基心鐵但是手軟,即便對文武大員也較少殺害,其主要方略還是柔道治國。

開元之初,政局雖已穩定,但不安定因素依然存在。玄宗的兄弟很多,開元初年在京師長安的有宋王成器、申王成義、鄰王守禮、岐王範、薛王業曾分掌左、右羽林軍,後來又參預討平太平公主有功,地位很不一般。上述諸王在當時的客觀條件下雖然沒有凱覦皇位的企圖,但他們的特殊名分和在皇室中的地位,很容易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如處置不當,很可能成為不利於皇位穩定的潛在因素。因此,在睿宗朝時,姚崇、宋璟就曾建議削弱宗室諸王的權力和地位,結果是不得而知。

張說找岐王範聯係時,正好姚崇遇到。他日,姚崇於便殿謁見玄宗,故意裝跛腳行走,玄宗問道:“有足疾乎?”姚崇答道:“臣有腹心之疾,非足疾也。 ”上問原因,他答道:“歧王陛下愛弟,張說為輔臣,而密乘車入王家,恐為所誤,所以擔心。”重臣交通王家,這是觸及玄宗中央集權的敏感問題,玄宗當然不會善罷甘休。於就把張說貶為相州刺史,劉幽求則罷為太子少保。

唐初,功臣食實封者不超過二、三十家,封戶最多的不超過一千戶;武則天以後封戶逾製,到中宗時食實封者增至一百四十餘家,封戶最多達到七千戶。尤其是宗室王、公主的封戶倍增。在神龍以後至開元初年,每次政局動蕩之後,新執政者為施恩惠,是會大加賞賜,於是諸王、公主的封戶節節加增。按唐朝開國初年的製度,親王食實封八百戶,最多也隻有一千戶。公主三百戶,長公主可加三百戶,最多也不過六百戶。高宗以後,武則天所生的諸王、公主,食封都逾製,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封戶都達三千戶。其他親王、公主也多在千戶以上。睿宗時,太平公主又劇增至一萬戶!玄宗即位初,無一例外也要施恩諸親王,宋王成器為五千五百戶,岐王範、薛王業為五千戶,申王成義為四千戶,鄰王守禮為一千八百戶;皇妹公主,食封皆一千戶。

如此,國家的租調很大一部分落人諸王貴戚之家,政府的財政收入大大減少,而百姓的負擔都成倍增加。為此,玄宗規定:封家的租調一律改歸政府合在租庸調內統一收取,然後在京師由太府根據封家的食封戶數,統一發放,避免諸王貴戚直接向封戶征收。這樣,原宗室王、公主“衣食租稅”的特權便產生了一定程度的變化,向封戶無限止的剝削得到了限製。這是玄宗對食封製度的一項重要改革。

在此同時,玄宗又進一步限製諸王、公主的封戶數,他對莫名其妙要求增加封戶的公主說:“百姓租賦,非我有,士出萬死,賞不過束帛,你有什麼功勞,而享多戶耶。使短儉嗇耳,不亦可乎。”但是,在開元以前已封的,玄宗由於各種原因,保留其封戶數;開元以後規定皇子封王者賜封二千戶,皇女為公主者賜封五百戶,都大概以三千為限。玄宗對封戶數的限製方麵,方法並不徹底,也沒有恢複到唐初親王八百、公主三百,限以一千的程度。可是積重難返,能這樣做已是相當不容易,因為玄宗必須對親、公主妥協,才能取得他們的支持。

對於封戶的人數,玄宗也作了些調整。開始封戶人丁皆三丁以上,稱之為“真戶”。封戶的租稅,食實封者十分取九,一分上交朝廷。但是由於封戶的人丁數沒有限度,因此,刺激了食封者千方百計取高貲多丁者為封戶,使一些貪佞的人有機可乘,太平公主、安樂公主就是這樣。唐玄宗針對這種製度上的弊病,規定封戶以三丁為限,租賦全人封家。這就彌補了漏洞,使政府可以控製食封者的實際租稅額。

唐玄宗以非嫡長子的身份即位,內心深處埋藏著對兄弟諸王猜疑的情緒。諸王外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玄宗為這種心理所支配而采取的舉施。諸王召還以後,猜疑心理並沒有完全消失。據稱,“玄宗常伺察諸王”。有一次,適逢炎夏季節,寧王憲“揮汗鞔鼓,所讀書乃龜茲樂譜也。”玄宗知悉後,高興地說:“天子兄弟,當極醉樂耳。”由此可知玄宗常常暗中偵察寧王的行動,而當知道長兄沉迷於音樂,也就稍稍放心些。

除了“伺宗諸王”外,還明文限製諸王的某些交往。“上禁約諸王,不使與群臣交結。”雖然諸王與劉幽求這些功臣的勾結是不可能,但是,跟其他朝臣的“交結”也會帶來麻煩,有礙於皇位的穩定。立約禁止,正是唐玄宗害怕心裏的折射。公元 720年,擔憂的事情果真發生了。光祿少卿、駙馬都尉裴虛己和岐王範遊宴,“兼私挾讖緯之書。”所謂“讖緯之書”,從來都是政局動亂的預言,很多內容為曆朝換代者所利用。當時正趕上冬十月,玄宗經過長春宮,知道這件事,深感問題的嚴重性。於是將裴虛己流於嶺外新州,離其公主。與此同時,對參加遊宴的萬年尉劉庭琦和太祝張諤也作了處理,分別貶逐為雅州司戶和山荏丞。但是,玄宗沒有追究歧王範,對左右曰:“我兄弟友愛,天生必無異意,隻是趨況之輩,強相托附耳。我最終不以纖芥之故責及兄弟也。”這番表白半是掩飾半是真情。兄弟之間相猜疑,哪裏有什麼“天生”的“必無異意”呢?在唐玄宗的心底裏,諸王與群臣“交結”毫無疑問是危害皇權的隱患,決不是小事。當然,嚴懲的確實“隻是趨競之輩”,因為這些人往往仰仗宗室成員為靠山,無事生非,製造禍端。隻要將他們嚴加處置,也就不會有“交結”問題了,也就無需“責及兄弟”了。

在此之後,又發生了新的事件。唐玄宗“嚐不豫”,患病欠安。東宮內直郎韋賓和殿中監皇琢恂“私議休咎”,結果被暴露出來。對此,唐玄宗是決不仁慈寬容的,隨即下令杖殺韋賓,左遷皇甫恂作錦州刺史。薛王業妃子的弟弟韋賓原,妃子怕受連累,“降服待罪”。薛王業也不敢入謁。如此驚懼,可以想見猜疑是何等的深重!這時,玄宗急令召見薛業來到殿廷階下,想進去不前,惶惶請罪。而玄宗卻走下階來,拉著他的手,說:“吾若有心猜阻兄弟者,天地神明,所共咎罪。”還設宴款待,慰諭業妃,令複其位。通過韋賓事件,暴露了皇室內部的勾鬥。看來,妃子韋氏確實沒有參與弟弟的“私議”活動,所以玄宗才不會株連及她,且演出了一場執手言歡的喜劇。

接二連三的事故就像聲聲警鍾,對於宗室和其他皇親國戚非嚴加防範不榀。所以,公元 722年八月,重申禁約,下令曰:“自今已後,諸王、公主、駙馬、外戚家,除非至親以外,不準出入門庭,妄說言語。所以共存至公之道,永協和平之義,克因藩翰,目的是厥休。貴戚懿親,宜書座右。”唐玄宗不但禁止諸王與許多大臣的“交結”,而且禁止皇親國戚之間的“交結”。特別是裴虛己事件之後,對駙馬都尉也嚴加管教,不準他們與朝廷主要官員往來,以免“妄說言語”搬弄是非。直到唐朝後期,名臣李德裕還曾提及:“舊製,駙馬都尉與要官禁不信來。開元中,訶督特別曆害。”

唐玄宗對待兄弟諸王,一方麵是猜忌、伺察與防範,另一方麵則是大力鼓吹“友愛之道。”史書稱“天子友悌,近世無比。帝既篤於昆季,即使讒邪交構其間,然友愛和開始一樣。”人們所說的“友愛”之道,突出地表現為以下幾種狀況。

隆基好多兄弟的青少年朝代是在“五王宅”裏度過的。那時“同開邸第”的生活狀況,後來成為唐玄宗吹捧“友悌”的話題。開元初;“帝友受至厚,殿中設五幄,與五王處,號五王帳。 ”很明顯,“五王帳”是從“五王宅”脫胎出來的。自興龐大舊宅改為宮殿後,諸王當然不能住在原處了,於是賜寧王憲和薛王業住在勝業坊,申王為和岐王範宅於安興坊,“邸第相望,環於宮側。”這樣的分布同樣有兄弟共處的意思。而且,興慶宮的樓宇設計也表現出來了:“花萼相輝樓在西臨待,以燕(宴)兄弟;勤政務本樓在南,以修政事。”可見玄宗聽政之餘,常常召諸王登樓同榻歡宴,禮儀全都像家人。有的時候,還親赴諸王邸第,賜金分帛。

為了表示願意和兄弟永遠分離歡樂,唐玄宗還將自己服用的丹藥,分別送給諸王,並致書說:“朕每思服藥而求羽翼,怎麼能像骨肉兄弟天生之羽翼乎!頃因餘暇,妙選仙經,得到這個神奇的藥方,古老雲‘服之必驗’。今分此藥,願與兄弟等同保長齡,長生不老。”這裏,把“骨肉兄弟”看成是“天生之羽翼”,反映出唐玄宗的的真誠願望。因為“同保長齡”總比互相殘殺好,對政局穩定有好處。又有一次,薛王業得病,玄宗“親為祈禱,及謬,幸其第,置灑宴樂,更為初生之歡。”還特地作詩曰:“昔見漳濱臥,言將人事違。今天恰好趕上慶誕日,猶謂學仙歸。棠棣花重發,鎢原鳥再飛。”由這首詩可知對兄弟“友愛”之情,表達了“同保長齡”的意願。

死後追封“太子”,宣揚“孝車”。唐朝曆史上有過追諡“太子”的先例,但像玄宗那樣基本上給每個兄弟贈諡“太子”,卻是很少見的。這是一種特殊的“友愛”狀態。公元 724年十一月,申王病逝,玄宗下製表揚他“溫恭孝友”,說:“用表非常之榮,少寄天倫之戚。可追贈惠莊太子。”公元 26年四月,岐王範因病去逝,玄宗特別悲傷,手寫《老子經》,為之福。下製雲:“故太子太傅、上柱國、岐王範,特票聰明,率由孝友,可追贈惠文太子。”公元 734年七月,薛王業去世,贈諡“惠宣太子”。

宋代史臣範祖禹批評說:“太子,君子貳,不是當官的,而以為贈,何哉?雖親愛其弟,想更好的對他,然不正之禮,不足為後世法也。”這種意見還隻是從皇帝同太子的關係上立論,然而沒有體察到唐玄宗的用心良苦。玄宗久曆政變和動亂,深知“推刃同器”的後果。為了皇位的穩定,有必要宣揚“孝友”;而贈諡“太子”,則是表揚“孝友”的策略手段。及至唐代宗時,商議褒贈齊王倓,著名政治家李泌“請用岐、薛(王)故事贈太子。”從這可以看出,在唐朝君臣看來,贈諡“太子”並不是“不正之禮”而是值得模仿的。

寵榮大哥,贈“讓皇帝。 ”“友愛”的最突出表現是對待長兄的姿態。隆基為太子,也是嫡長子成器相讓的結果。這一點是不可以忘記的。後來,成器改名憲,封為寧王。“憲尤恭謹畏慎,未曾於議時政及與人交結,玄宗尤加信重之。”一不幹涉內政,不任以職事;二不與群臣來往,專以聲色娛樂;這樣一來,玄宗自然就放心了。申王、岐王、薛王先後去世,唯憲獨在,玄宗尤加恩貸。“每年到憲生日,必幸其宅,移時宴樂。居常無日不賜酒酷和異饌等,尚食總監及四方有所進獻,食之稍甘,即全分以賜之。”公元 741年十一月,寧王憲病逝,玄宗悲涕交集,追諡“讓皇帝”。冊封那天,特令高力士帶手書置於靈座之前,書稱“隆基白”,表達了“家人之禮”。手書強調:“大哥嫡長,合當儲貳,憑借功見讓,愛在簿躬。大哥事跡,身歿讓存,所以冊日讓皇帝,神之昭格,當茲寵榮。”這裏表揚大哥的謙讓精神,也是出於鞏固政權的需求。玄宗“不次為嗣”的隱痛至此才完全消失。

鞏固皇權的又一個重要舉措,就是加強對北門禁軍的掌握。唐玄宗深知,以往每一次政變都跟禁軍特別是千騎、萬騎與飛騎有關。要防止“禍變”再起,保障穩固的統治秩序,則必須牢牢地控製住禁軍才行。

七月三日事變勝利沒多長時間,唐玄宗搞了一次氣勢宏大的軍事演習。這年十月十三日,在驪山腳下,“征兵二十萬,戈鋌金甲,耀照天地。列大陣於長川,坐進退,憑借金鼓之聲節之。三軍出入,號令很統一。”玄宗身穿戎服,手持大槍,站在陣前,甚至親自擊鼓,發令將士。這麼隆重的演習,顯然有它的政治目的。玄宗在賞慰士兵的詔中,宣稱:“往以韋氏構逆,近又凶魁作禍,則我之宗社危如綴旒,故斬長蛇,截封稀,戮梟獍,掃攙槍。使武之不修,人何克義?”由此可見,驪山講武是吸取了“祝變”經驗而采取的行動,“以振國威,用搜軍實。”除了向動亂勢力作示威外,更使皇權的威風大大地伸張起來。

值得關注的是,在這天檢閱中,唐玄宗以突然襲擊的方法,解除了功臣郭元振的兵權。郭元振早在武則天時就是一員大將,後來於西土邊陲立功。睿宗即位,他官升到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公元 713年,參加七月三日事變,再次立了大功。可是,隔了三個多月,在驪山講武中,唐玄宗又因“軍容不整”的罪名,“坐於互不纛下,將斬以徇。”唐玄宗隻是借此威風,並不想殺他。所以,宰臣劉幽求、張說出來求情,玄宗就決定“赦之,流於新州。”

與此同時,唐玄宗以“製軍禮不肅”為借口,宣布處斬給事中、知禮儀事唐紹。“上始欲立威,亦無殺紹之意”,可是金吾衛將軍李邈沒有領會聖上的意思,立刻宣敕,將唐紹斬了。“時人既痛惜紹,而深咎於邈。尋在敕罷邈官,遂擯廢終其身。”其實,完全歸罪於李邈,也不公平。唐紹之死,無非是唐玄宗“始欲立威”的犧牲品。由兩位大臣得罪,諸軍幾乎都被皇權威勢所震憾。

因為唐朝北門禁官肩負著非常重要的宿衛任務,唐玄宗特別重視。

公元 711年,太子隆基監國時,因為“萬騎”有討誅韋後之大功,地位急劇地上升起來,而且人數眾多,所以,“秦改左右萬騎左右營為龍武軍,與左右羽林為北門四軍,以(葛)福順等為將軍以押之。”所謂“秦改”,就是建議。至於是否已經改為“龍武軍”,史書上沒有明確地說明。如果認為已改左右萬騎為“龍武軍”,似乎不是很確切。事實上,“龍武軍”名稱沒有被采用,依舊叫左右“萬騎”;隻是增設了“龍武將軍”名稱,以統率“萬騎”第一次組建的北門四軍,即左、右萬騎與左、右羽林軍。也就是,從前隸屬於羽林軍的左右萬騎兩營,如今正式有了獨立的編製,王毛仲和葛福順都擔任過龍武將軍。龍武官全是功臣,故號為“唐元功臣”。“長安良家子避征舶,納資以求隸於其中,遂每軍至數千人。”北門四軍的組建與擴大,對於消滅太平公主勢力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開元時期,因為邊防軍事上的需要,左右羽林大將軍率領眾人在外,禁宮宿衛主要由左右萬騎負責。“北門奴官太盛”,結果引發了王毛仲事件,牽連到一批北門將領包括葛福順在內。據記載,葛福順又敘用,公元 732年率兵攻打登州海賊。看來,王毛仲已經被殺,有牽連的北門諸將沒有重新敘用的了。葛福順被貶後的結果怎樣?就算史無記載,肯定是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性。

唐玄宗吸取了王毛仲事件的教訓,注重北門禁軍將領的選擇。史稱“在這之後,中官益盛,而陳玄禮以淳樸自檢,宿衛宮禁,誌節不衰。”陳玄禮,早年像葛福順一樣,是萬騎營長。參與六月政變,立了大功。但他從不驕盈放肆,因為“淳樸自檢”著稱。開元十九年以前,陳玄禮就一直默默無聞的,不像葛福順那樣與王毛仲來往,盛氣淩人。因此,葛福順等被貶之後,北門禁軍就由陳玄禮統率了。

為了整頓北門四軍,公元 738年,“析羽林軍置左右龍武軍,以左右萬騎營隸焉。”根據這個,龍武軍的建置是從羽林軍中分出來的,並不是改“萬騎”為龍武軍。將左右萬騎營歸於龍武軍管轄,說明唐玄宗對萬騎態度的改變。這樣,左、右龍武軍與左、右羽林軍,重新組建為北門四軍。公元 739年正月,“置龍武軍官員。”經過整頓的龍武軍,由龍武大將軍陳玄禮統率,主要的任務是宿衛宮禁、保衛皇帝。天寶中,玄宗在華清宮,乘馬出宮門,欲幸虢國夫人宅,玄禮奏日:“還沒有宣敕報臣,天子不能輕去就。”玄宗就回來了。 753年冬,玄宗在華清宮,想要夜出遊,龍武大將軍陳玄禮諫曰:“宮外即是曠野,須有備預,若欲夜遊,但原歸城闕。”玄宗也接受了,為之引還。由此可見,從開元晚期到天寶末年,龍武大將軍陳玄禮就像忠心耿耿的衛士,始終保衛著唐玄宗的安全,真可以說是“誌節不衰”!飛龍禁軍是一種特殊的禁衛力量。胡三省說:“飛龍禁軍,乘飛龍廄馬者也。武後置仗內六閑,一日飛龍,以為中官為內飛龍使。”原來,唐初以來,皇帝擁有內外親廄的馬,一日左右飛黃,二日左右吉良,三日左右龍媒,四日左右駒,王日左右駛醍,六日左右天苑,一共十二閑。武則天增設了禁中飛龍廄,由宦官掌管。到了開元,“仗內有飛龍、祥麟、鳳苑、鵷鸞、吉良、六群等六廄,奔星、內駒等兩閑。仗外有左飛、右飛、左萬、右萬等四閑,東南內、西南內等兩廄。”唐玄宗特別喜歡騎良馬。以前,皇帝外出都是乘車輿玉輅的。723年冬十一月,舉行祭祀南郊大禮,玄宗乘輅而去,禮畢,騎馬而還。“因為這樣行幸及郊祀等事,無遠近,皆騎於儀衛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