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電腦裏寫著故事,她坐在我旁邊安靜的讀著《靈山》。陽陽這個時候在做什麼呢?我突然想起了她,有沒有下雨呢?她那邊的世界。那天在回家的路上有收到她的一張相片,她坐在草地上,行囊放在身旁,背後的天很藍,漂浮著幾朵白雲,幾隻羊羔在白雲下悠閑的吃草。我給她回信問她是不是在天堂,她回信說在離天堂不遠的地方。
我又想到了父親。他的世界會不會有雨呢?在很小的時候,每當到了這樣的雨天,家裏是最難過的時候。用麥草鋪蓋的屋頂總是漏雨,這個時候父親便會把家裏的所有可以用來盛水的用具都用上,然後一盆一盆的往屋外抬出。我隻能蜷縮在父親用塑料布遮起來的床角,聽著那些雨水滴滴答答的響聲。父親就這樣帶著我走過了好些年頭,終於在那個冬天有了不用怕漏雨的房子。
他們說那間房子已經破敗不堪了。父親走後,我也徹底離開,便沒有人再去修葺。根據他們說的,我想那院子裏應該長滿了雜草吧,門窗肯定是壞掉了,外牆也應該剝落,父親還在時修的圍牆當然也已倒塌。不過他們說門前的那幾株桃樹倒是還在,粉紅色的花朵依然每年盛開;還有那棵我小時候栽種的杏樹,也每年都會結出蛋黃色的杏子。
窗外的雨還在下著,沒有停歇的意思。我也有過想要回去家鄉的衝動,但每當有這樣衝動的時候我也想會起離去的父親,父親離去後破敗的房子,荒蕪的庭院,心裏便退卻了。家鄉可能是再也回不去了,能回去的隻能是記憶裏的家鄉,即使是記憶裏的家鄉,也漸漸的變得支離破碎。坐在煤爐旁看塵埃在光束裏飄蕩的日子,終於是不會再有。
“看你有些傷感,是想到什麼不愉快的往事了?”
“沒有不愉快,隻是突然有點感傷。”
“雖然今天的天氣是有些陰沉,明天就會晴朗了。”
“但願吧,再落雨,可就要腐壞了。”
她繼續讀《靈山》,我聽著雨棚上的雨聲,那幾隻麻雀還在雨棚下蜷縮著,一道閃電劃破陰沉的天空,接著是轟隆的雷聲。看來今天這雨是注定不會停歇了。“這雨要是不停的話今天吃什麼呢?”她抬起頭來問我,“家裏還有些吃的,應該還能挺過今天。”
父親走的時候我還來不及給他說上最後一句話,他也沒能給我留下什麼,唯一的一張相片存放在我的行李箱裏。他一輩子沒離開過家鄉,我也讓他長眠在了那片土地。早晨接到電話說有一條鐵路要從他墳前修過,必須要回去遷走,我以為再也回不去的家鄉終於還是要回去了。即有些激動,也有些害怕。
“要不要和我一起回老家。”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