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從昨日入夜一直落到現在。
我打開電腦,百無聊賴,郵箱裏裝著十幾封未讀郵件,有些是朋友發來的問候,大部分是雜誌社的約稿。我曾把一個愛情故事投給這家雜誌社,當時隻是出於無聊而所做的一個舉動,沒想到從那以後便開始和這家雜誌社有了合作。但我並不以此為生,我有自己的工作,創作隻是個人的愛好,或說是理想,人總得有某個理想,不是嗎?
不過在不久之前我中斷了和這家雜誌社的合作,原因是我無法滿足雜誌社編輯的要求。我一直堅信,理想是最崇高的,不應該被世俗的誘惑閹割,雖然理想不能脫離世俗本身。我寫了一封信寄給這家雜誌社,以說明我不能在繼續往那裏遞稿的原因。但還是會收到他們的約稿,有時一個月一次,有時兩次,或許是他們認為有一天我會為了世俗的誘惑而讓自己帶著自己世俗的理想向世俗的誘惑低頭吧。
雨棚上響著密密麻麻的雨聲,我抬眼望向窗外,整個街道都被淋濕了,幾個行人撐著傘在雨中前行,一輛汽車快速駛過,碾出一串水花。天空陰沉,也沒有風,無論是近處的高樓,還是遠處的群山,都隱逸在雨水的世界,朦朧不清。第一次離家也是在這樣的天氣,大雨把家鄉的路淋透了,一腳下去,鞋子的大半便陷入了泥濘。父親背著我的行囊,抽著廉價的紙煙,我撐著那把鏽跡斑斑的傘,提著一個塞滿衣服的布包,就這樣在滂沱大雨裏前行。父親送我到鎮上車站的時候雨還未停,他將我的行囊放進大巴車的尾箱,叮囑了我幾句,我把傘給他,濕漉漉的上了車。父親撐著那把鏽跡斑斑的傘回去,身影漸漸的消失在了雨中。
就仿若一瞬間,我便來到了現在。父親離去有些年了,去了那個或許有的世界,我也有些年沒再回去家鄉,那個我的另一個世界。聽他們說家鄉的路已經不再泥濘,全都鋪了瀝青;那個小鎮反而破敗了,因為坐車外出再也不用去那裏,也沒有太多的人去趕集,都往另一個比較大的鎮子去了。想來,我未曾回去的這些年,家鄉應是有了很大的變化,不再是記憶裏那個喜愛而又憎恨,不願想也忘不掉的家鄉了。隻是,那些記憶中的群山,是消失了呢還是更美麗了?
敲門聲把我從大雨的世界裏拉回,她站在門前,手裏的雨傘滴著水,鞋子也是濕的。“一個人在住處實在無聊,就想來看你在不在。”我把拖鞋遞給她換上,“雨太大,不想出去。”她換上鞋,把雨傘放進門邊的桶裏,“我沒來之前在做什麼呢?”我用一張幹燥的毛巾為她擦頭發,“在大雨的世界裏回憶著大雨的世界。”
窗外的雨依然不停歇的落下,她從書櫃上拿出那本《靈山》,“哇,你這裏竟然有這本書,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幾隻麻雀飛來落在雨棚下避雨,“也不是我的。沒想到你也會喜歡。”我走到電腦前坐下,她拿著書坐在我旁邊,“一個朋友推薦過,也讀過一些章節,讀過那些章節之後就很喜歡,隻是一直沒找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