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館拐角的牆側是器材室,裏麵沒有開燈,黢黑一片。
走廊的燈光也被掩在門外,空氣中有不太好聞的粉塵味。
許靖安抱著白玫瑰站在門後,聽腳步聲漸漸遠離。
白玫瑰不會發光,濃夜淹沒了它,鋪天蓋地的黑是有形的牢籠。
他倚靠著門板,垂眸沉默著,鼻腔裏有淺淡的玫瑰清香。
無意間,他知道了宋思淼的另一個秘密:她有一個喜歡了六年的人,直至今日還在喜歡,並且不準備放棄。
再次感歎,宋思淼真的太太太太能藏了。
他根本無從得知,她那顆心髒裏還藏著多少秘密。
不過也不重要了,現如今,這一個秘密就足夠讓他丟盔棄甲。
打通這一關竅,很多事情都能解釋通了。
比如她長久以來的躲閃和逃避,比如不管他怎麼釣,怎麼哄,她都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比如暑期時,明明感覺更近了一步,卻忽地被她劃了一道楚河漢界,要他們之間涇渭分明。
比如可以很久很久不聯係他,好像把他這個人遺忘在天邊。
他時常察覺到她的莫名其妙,但當這一切有了前提,那麼長久以來的疑惑便迎刃而解。
黑暗中,男生極輕地笑了一下,似是自嘲。
這讓他怎麼努力啊?
情緒的起伏並不太大,隻是一顆心直直沉入海底。被冰冷幽黑的海水包裹著,有一種陌生的窒悶感。
許靖安抱著玫瑰,緩緩躬身。
黑暗中空氣稀薄,心髒被壓縮成皺巴巴的一團,喉嚨也快不能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震動。
從口袋裏摸出來,是趙錦程的微信:這都多久了,還沒找到人啊?
趙大傻:你是要把花送到太平洋去嗎?快點快點,好冷好餓
許靖安直起身,重重吐息兩口,黑暗中,瑩瑩燈光映著他的麵頰,一種平靜的淡漠。
他單手打字,回複:還在忙,先等一下
趙大傻:還得等多久啊
許靖安:十分鍾左右
趙錦程回了他一個“OK”的表情,許靖安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轉身打開器材室的門。
大片明亮而刺眼的光團鋪滿全身,許靖安站在原地,微微眯了眼睛。
遠處傳來隱約人聲,懷裏的玫瑰依舊潔白,他抬步朝後台走去。
剛從側門進來,遇到和人勾肩搭背的謝菁。
謝菁看見他,短暫怔愣,眉梢一挑,站直了身體:“許靖安?幹嘛,抱那麼大一束玫瑰來和我表白啊?”
許靖安笑得非常禮貌:“我依稀記得今天是設計師的比賽,不是模特大賽。”
謝菁:“……”
謝菁長發一甩,“切”了一聲:“算了算了,我猜你都不知道我是穿哪套衣服上場的。所以……”她將人上下打量一遍,“你是來找思淼的?”
許靖安:“嗯哼,有看見她嗎?”
謝菁抬手往後麵一指:“在換衣間收拾衣服,現在裏麵應該沒人了,你直接過去吧。”
許靖安道了謝,抬步往後麵的換衣間走。
換衣間是簡易隔出來的,門開著,掃眼過去沒看見人。
他在原地站定,抬手敲了敲,“咚咚咚”幾聲。
很快裏麵傳出一道柔軟音調:“請進。”
確定她在裏麵,許靖安才放心往裏走,路過幾道黑色布簾,轉過拐角,便看見她正背對著他,將衣服一件件收拾好,疊起。
動作細致,認真,像在對待易碎的珍寶。
沒有打擾她,許靖安就這樣抱著花,站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眼底一點柔軟的笑意。
思淼疊衣服疊得認真,許久沒聽見腳步或說話聲,以為是有人敲錯的房門,便也沒有去管。
直到將所有衣服,配飾都收拾整理好,才拎著兩個大大的袋子轉身。
一刹,愣在原地。
場館裏,燈光明亮,慷慨地灑落在他身上,映著他的頭發,眉眼,肩頭,還有懷裏一捧潔白玫瑰。
他一身黑衣黑褲,卻不顯得冷淡肅穆,反而有一種她看不懂的柔和。
黑色映襯下,玫瑰更顯聖潔,安靜漂亮得仿佛世間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