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淼怕他,許靖安在這一刻百分百確定。
因為在他問出這句話時,放在他掌心的手下意識收緊了力道,大臂接近肩膀那一小片皮膚也傳來細微壓力。
舞步驟亂,她踩上他的腳。
思淼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問,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隻能逃避般下意識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許靖安在音樂聲中問她:“對不起什麼?”
“我……我又踩到你了。”思淼垂眸看著腳下,沒有半點抬頭的意思。
許靖安緊緊盯著她,嗓音明晰:“又不是第一次被你踩,有什麼必要道歉?”
“但就是……踩到了。”思淼無可辯駁。
許靖安目標明確,沒有被她帶跑:“沒關係,你多踩幾次都沒關係。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怕我?”
“我們認識一年多,一起參加過活動,看過日落,淋過雨,分享過秘密,當過你的誌願者,現在還一起上課,跳舞。
我的性格也不至於惡劣,所以,思淼,你在怕我什麼呢?”
他問得很認真,卻讓思淼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心髒劇烈收縮成一團,腦子全麵崩潰,東拉西扯找不出一個理由。
最後也隻能幹巴巴地回一句:“沒有……沒有怕你。”
許靖安不信,按著她的肩胛,近乎命令般開口:“抬頭,看著我的眼睛說。”
這簡直是讓她自爆,令她有一種窒息般的悲哀。
每當這時候,她就想讓許靖安別那麼聰明,別那麼追根究底,別去挖她的秘密,別把她從房間裏拽出來。
她想拒絕,但也知道,拒絕會更讓人起疑。
她不動聲色做了一個深呼吸,隨後孤注一擲般抬起頭,明亮的,盛著盈盈燈光的雙眼就那麼直直撞進他眼底。
許靖安有片刻心驚,因為那雙眼睛漂亮,明亮到叫人一眼能看透裏麵藏著的執著與專注。
似劃過漫長黑夜的燈光,帶著牢固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許靖安,我沒有怕你。”
是喜歡,喜歡到麵對你時,令我常覺惶恐。
她說得那麼誠懇,真摯,仿佛在向他宣誓。
第一次,他說不出話。
如果心髒是一張展平的紙,那麼此刻,有一雙手在將他的紙一點點揉皺,漸漸地團成一團。
左心室是令人發癢的無措和焦灼,右心室是重物落地“砰”地悶響。
不知該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好似運行了二十年的程序陡地出現bug,開發者卻腦袋空空,無法敲出修補代碼。
許靖安冒尖的喉結不住滾動,許久之後終於認輸般開口:“好吧,暫時相信你。”
音樂暫停,舞步停下。
思淼好似剛從虎口脫險,渾身都有些脫力,膝蓋發軟。
如果不是被許靖安扶著,她恐怕要當場碰瓷。
她在吞咽,吞咽令人窒息的緊張,心髒是被拉彈到極致的手風琴。
感謝許靖安放過她這個偽劣的撒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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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舞蹈課上的事誰都沒有再提。
思淼回寢室後自省和許靖安的相處過程,她想,她在他麵前或許真的過於緊張和拘謹。
可在喜歡的男孩麵前要如何才能不緊張?光是隱藏情緒就叫人用盡全身力氣。
思淼躺在床上輕輕歎口氣,看來還是得盡量平常心,把許靖安當成普通朋友相處。
九月的最後一個周末,思淼完成本學期第二次病房活動。
在陸陸續續的誌願工作中,思淼送一部分孩子離開醫院的高牆,回到正常生活中。也迎接一部分被查出病症,進入病房的小朋友。
倩倩在暑期過了一半時被準許出院,之後隻要定時到醫院複查就行。
思淼在國慶時和倩倩一家在外麵短暫聚餐,一起陪她去了水族館。
一個假期不見,倩倩有許多話想和她說,一路上像小鳥嘰嘰喳喳說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