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明撇撇嘴,低下頭繼續寫作業,稚嫩的聲音聽起來很決絕:“我誰都不想跟,大不了就去孤兒院,我自己能學習,自己能長大,用不著他們。”
思淼沒有說成長需要付出的代價,沒有說生活在孤兒院會有多難,沒有說即便滿了十八歲,他們也可能養不活自己。
她隻是撐著頭,看著窗外飄零的桃花,很溫和地和弟弟說:“好啊,到時候我帶著你,我們一起住福利院。等我再大一些,我就去賺錢,養活我們。”
宋思明轉頭看思淼,表情很認真:“我也可以賺錢!”
思淼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盛著兩顆小星星:“好,我們一起賺錢,一起養活自己。”
“你可能不相信,我現在依然這麼想。”思淼說,“並且已經有能力這樣做。”
她說得這樣平靜,好像已經為這件事準備許久,許靖安卻覺得胸口有點悶。
他實在很難想象,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能這麼平和地說帶著弟弟一起住進福利院。
父母,親戚她全都不要,全都不考慮。
脫離家庭的想法堅定得可怕。
同時他也大概明白了,宋思淼那些溫和的固執並不是因為死腦筋,因為那是沒有被好好愛過的人能拿出去的全部。
固執地對所有人好,極盡耐心和包容,不辜負每一個等待她或者期待她的人。
不願意麻煩別人,時常覺得抱歉和不好意思,生病了寧願自己扛也不想讓別人擔心。
她將能給的一切都給出去,留給自己的卻太少。
想讓他開心,卻以傷害自己為前提。
和她相比,許昌明的事簡直不值一提。
因為在他和許嘉澤的成長軌跡中,尹悅始終給予他們強烈的,溫暖無私的愛。
因此他和許嘉澤並不覺得生命有缺失。
他在黑夜裏輕輕吐出一口氣,胸口的窒悶卻沒有減退半點。
薄薄的燈光映著女孩模糊的側臉,那線條柔和得如同三月的春風,輕軟得不帶任何殺傷力,卻無端叫人心疼。
許靖安雙肘搭在膝蓋上,指尖懸垂半空。垂落的視線打量她,放緩了聲音問:“這麼努力長大,是不是很辛苦?”
思淼輕輕搖頭:“不算吧,我擁有的東西不是很多了嗎?”她彎彎唇角,笑起來,“起碼在我能賺錢之前,我和思明沒有去福利院。”
許靖安歎口氣,這叫什麼擁有很多啊?
但他沒再多說,用盡量輕盈的語調打破身邊女孩藏在黑夜裏的沉重:“所以,我們也算是抓住彼此的把柄了。怎麼樣,有人分享的感覺有沒有輕鬆一點?”
“啊?”思淼疑惑轉頭,發現他還在看自己,視線隻在他臉頰短暫停留一瞬,又匆匆別開,語無倫次解釋,“不是……不是把柄。我不會說出去的,我保證。”
邊說,還舉起三根手指,鄭重承諾:“我發誓,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嗯?”許靖安挑眉,手肘支著膝蓋,彎曲的指抵著額角,微微側頭,似笑非笑看著一臉認真的姑娘,嗓音裏帶點笑,“我可沒有保證。”
思淼疑惑轉頭,望進他戲謔的眼裏。
見她總算願意麵向他,許靖安嘴角笑容愈發張揚:“宋思淼同學對誰都這麼誠實嗎?和誰都可以玩一換一互揭秘密的遊戲嗎?”
“這麼隨便就把自己藏了這麼多年的秘密說出來,就不怕我轉頭就告訴別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