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可能六歲或者七歲,住在外婆家裏。”思淼低垂著頭,手指在衣袖裏緊緊絞在一起,用一種難堪的,酸軟的聲音向她喜歡的男孩子講述她家最醜惡,最令人不齒的秘密。
“我爸媽在外麵工作,但不在一個城市。有一段時間,外婆經常打電話給我爸,我媽,我舅舅也一直打電話給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大概覺得我和弟弟還小,聽不懂這些,很多話並沒有避著我。”
“我聽見外婆打很多電話給我媽,讓我媽勸勸我爸,別再關著我舅媽,讓我舅媽離開。”
思淼的聲音有點抖,也不知道是被風吹得發抖,還是被這段藏在記憶深處的回憶惡心到反胃。
“那時候都是用的座機,聲音大,漏音很厲害,我聽見舅舅在電話裏說,如果我爸還關著我舅媽,不讓我舅媽回去,就要去宰了我爸。”
“外婆和外公一直在勸舅舅冷靜,不停給我媽給我爸打電話。”
“我媽一開始不相信,後來在電話裏崩潰大哭。不停地發瘋,咒罵。再後來冷靜,說她會解決。”
“又過了兩天,我爸終於肯讓我舅媽接電話……”
思淼聲音哽住,難堪到無法再對許靖安說出一個字,太惡心了,比很多很多出軌的故事還要惡心。
為了滿足那點情欲,宋進連倫理綱常都不要了,甚至已經踩在法律紅線上。
“好了,”許靖安打斷她,側著頭,低垂的眸落在她幾乎快要折斷的後頸上。那截後頸,在黑暗中,如霜雪潔白。
他伸手,拍拍她的後腦,“不說了,我知道了。”
他的手掌寬大,輕輕拍她後腦的動作,像在哄一隻小貓咪,十足的包容和耐心。
窺探別人的秘密並不是他的喜好,隻是想讓她別再愧疚,不曾想,她的秘密如此沉重。
家庭的醜惡,估計是所有人都不願意對外公開的膿瘡。
他尚且如此,何況是將一個秘密守了這麼多年的宋思淼。
但他明顯低估了宋思淼對承諾的看重:“不,我要說。”思淼幾乎將頭埋進膝蓋裏,聲音在來往的寒風中,顯得有些悶,“我答應了你的,一換一,我不會食言。”
許靖安:“……”
宋思淼的固執和執著,比他想象中還要嚴重。
“我舅媽在電話裏哭求,讓我舅舅去接她。說她不願意,說她害怕,說她沒想到我爸是這樣的人。”
“第二天,我舅舅終於把我舅媽接出來,把我爸打了一頓,據說我媽就在一邊看著。沒有拉架,也沒有勸阻,我爸被打得半死,進了醫院。”
“但這件事最諷刺的地方是,他們所有人在那一場爆發後,都默契地當沒發生過。”
“我舅舅和舅媽依舊生活在一起,我媽沒有向我爸提起離婚。隻是在半年後,借由工作調動,搬去和我爸住在一起。”
“我十歲那年,他們回了家,把我和弟弟從外婆家接走。直到現在,逢年過節依舊該送禮的送禮,該走動的走動。”
思淼停頓著,長長出了一口氣,聲音有些茫然:“看著他們表麵和樂融融的景象,有時候我都懷疑,是不是我的記憶出了錯。其實他們之間從來就沒發生過那些齷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