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趕出門的護士苦著臉,輕拍胸膛,這個病人脾氣實在是太暴躁了,不過任誰遇到那種事都會深感絕望吧,尤其是如此驕傲優秀的那麼一個人。想起兩年前滿身血的少年被抬進醫院的樣子,護士歎了口氣。
蘇彬沒有回答,他的目光緊鎖著門的背後,仿佛他能看見此時此刻正在暴躁地摔東西的祁暖似的。
門被再度打開,已鬧過一陣的少年無力再折騰一遍,沙啞的聲音緩緩地響起,“滾!”
草草地整理了下淩亂的房間,英俊的少年試探地向床上的人伸出手,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被毫不留情地拍開,對上那雙曾經意氣風發如今卻滿是血絲疲憊的眼睛,蘇彬的心顫了顫,有那麼一刻他覺得自己快窒息了,“祁暖,該吃飯了。”蘇彬將飯菜細心地在桌上擺好,冷冰冰的聲線裏有讓人難以發現的關心,可惜色香俱全的飯菜並不能吸引少年的注意力。
“吃吃吃!吃什麼!你就讓我這個廢物餓死吧!”祁暖大手一揮,掃落飯菜,湯汁在地上流淌著,流過蘇彬的腳下。
瑩白的燈光罩在蘇彬身上,灑在地上,讓他心底湧上的悲傷藏無可藏。隻是應該發現這一點的少年眼裏隻有瘋狂的絕望,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數不清這是祁暖第幾次糟蹋他的心意,蘇彬覺得有些累,不是對少年反複無常的脾氣的厭煩,而是厭倦了這兩年兩人的相處模式。蘇彬目光發愣地看著陷入魔障的少年,那張精致的臉上帶著瘋狂和絕望,如果不看他失去靈活的雙腿,不難想象他日後定會成長為魅力無邊令人驚歎的男人。
可惜一切沒有如果。
英俊的少年就那麼站在原地和祁暖對峙著,兩眼空洞,思緒不自覺地放空。
蘇彬還記得那一天,當時他正呆在學校的圖書館裏靜靜地看書,突然圖書館內湧起一股騷動,素來安靜的環境裏到處是興奮的竊竊私語聲,他敏銳地捕捉到“祁暖”、“受傷”的字眼,臉上稀罕地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在早晨,那個可愛的大男孩還一臉驕傲地告訴自己他進了聯邦少年武賽的決賽,今天就要出發到比賽的場地了。
這時的祁暖無疑是十分出色的,十六歲不到的他甚至能以一挑十個普通的成年繁衍者。所以人都堅信,未來的祁暖前途無量。
蘇彬拉住一個人,想問他這一切是不是真的,卻發現喉嚨幹澀地不能發出一點聲音。對方神情怪異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說什麼又憋回了肚裏。他撥通了母親的通訊器,被告知祁暖所在的醫院後,手腳冰涼地狂飆飛行器。
受重傷的人不隻祁暖,還有他的父親。蘇彬看到了祁暖的母親、自己的父母,還有一群陌生的臉龐。
蘇彬不會知道,藍色的人魚蘇湛瞧見他的時候有多麼吃驚,像冰塊似的少年臉上掛著晶瑩的水跡,臉色慘白到他以為身體逐漸健康的兒子又回到了過去虛弱的樣子。
人魚的身子是很脆弱的,即使祁母性格十分堅韌,在被告知丈夫當場死亡、兒子生死未知的消息後還是暈倒了。聯邦對人魚是仁慈的,同時也是殘忍的,未喪失生育能力的人魚若是喪偶,則必須再次尋找新的伴侶。祁母的美貌在人魚中是非常出挑的,才三十多歲,與一百五十歲的人類壽命相比十分年輕,注定是要和一個陌生的男人組成一個新的家的。他不能反抗,反抗的結果是被強製洗腦,然後忘記曾經深愛的丈夫和兒子,失去伴侶的人魚根本承受不起連當初那份甜蜜記憶也失去的沉重打擊。
等待祁暖渡過危險期的時間裏,蘇彬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祁暖父子非常不幸地在途中遇上了犯罪分子製造的一場巨大的□□,飛船被炸毀,來不及等待聯邦軍隊應援的乘客幾乎九死一生,相比起來,沒有當場死亡的祁暖還是幸運的。
因為性格的原因,一直陪伴蘇彬左右的朋友隻有祁暖一個,祁暖在蘇彬心中的重量隨著不斷的相處悄悄地在加重。
情緒低落的少年等在手術室外,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的門被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