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警察,警察,這個曾經在我心中目無比神聖的名字,現在似乎變得越來越模糊。

記得我從裏麵出來回到家的那天晚上,280多天(248天加上日日夜夜破案子的那30多天)沒見麵的13歲兒子流著淚一下子撲到我的懷裏,第一句話就是“爸爸,我再也不要你做警察了!”曾經以自己的爸爸是警察而引為自豪的兒子,經過這場災難,對警察的態度來了個180度大轉彎。是啊,就因為是警察,才讓自己的親人們跟著我經曆了這樣一場致命的打擊!

兒子這句發自幼小心靈的話語,深深刺疼了我麻木的心,也撞開了我記憶的大門,往事曆曆不堪回首。

19歲那年,經過四年的寒窗苦讀,我從本市一所農業中等專業學校畢業。要知道,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教育體製是,初中畢業後先錄取的是初中專,然後才是重點高中和普通高中,當時一個大一點的區辦初中每年能考一兩個中專生就很不錯了。所以當時最優秀的學生都去上中專了,而後來上完高中考上大學的那部分都是錄過中專後篩下來的。那個時代的中專生畢業分配時是很搶手的,不像現在這樣連大學本科生一畢業就失業,要找份吃皇糧的工作還要幾千人擠破腦袋去考一個職位!由於當時還是一個人才奇缺的時代,在省會城市或外地就讀畢業的大中專學生很少會分配回我們這樣的山區城市來,所以我們這些本地學校畢業的中專生就成了香餑餑。我們這個市所轄的十幾個縣都是山區縣,全市隻有三所中專學校,其他兩所是師範和衛校,由於他們的專業性較強,學生畢業後理所當然的就分別去了教育係統和衛生係統。我所就讀的農校卻不同,畢業生除了去農林牧係統外,還可以去政府其他行政部門。商郡十多個縣的數萬鄉鎮級領導和數千縣級領導大部分都是農校畢業生,所以我們的學校在當地被戲稱為“行政學院”,是培養領導幹部的地方。

當我拿著畢業派遣證回到母縣人事部門報到時,擠滿人事局的不是等待畢業分配的學生,而是縣上各部門前來挑人的領導。根據自己的特長,我可以選擇去林業係統當技術員,也可以選擇去行政部門搞文字工作,還有人民銀行的一位領導想要我去他們單位,正當我猶豫不決時,縣公安局的領導看到我一米七五的個頭和強壯體格,便鼓勵我去當警察。於是,基於小時候受電影熏陶而形成的對警察的崇拜,我義無反顧的穿上了那身橄欖綠,走進了警營。兩年的派出所片警,二十年的刑警,我成為了一名地地道道的資深警察,我以為自己這一生就奉獻給深深熱愛的公安事業了。

為了當好一名警察,在繁重的工作之餘積極給自己充電,我先後參加了公安管理大專和法律本科自學考試,並非公安科班出身的我終於把自己打造成了警察隊伍裏的業務骨幹,成為了本係統的佼佼者。在充分運用自己的學識和智慧偵破一起起刑事案件的同時,我利用業餘時間發揮自己的文字功底,撰寫各類弘揚人民警察的宣傳稿件在中,省,市主流報刊上去為人民警察鼓與呼,還曾經長期兼任本省公安報的特約記者。幾年前,由於本縣公安內部職位所限,我的行政級別一直上不去,縣上曾考慮讓我去林業局擔任副局長,但我舍不得身上的警服,就毫不猶豫的放棄了改行升遷的機會。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太愛警察這個神聖的職業了!

雖然當下社會上一些人對警察頗有微詞,僅僅因為出了幾個文強那樣的警察,他們就看不到每年有五百名左右警察因公犧牲這一和平年代遠遠高於軍人犧牲人數的警界英雄;僅僅因為警察在解救人質時子彈誤傷了人質的萬分之一失誤,他們就看不到萬分之9999的成功解救。也是因為的這次致命的失誤,我們幾十年的成績瞬間都化作了零,我們的委屈,我們的疼痛,誰人理解!

記得二十多年前,我走進刑警隊的第一天,我們的老隊長就對我說過:當刑警就像在刀刃上跳舞,你把握不好,要麼摔跟頭自己傷了自己,要麼讓罪犯把你給光榮了。走過二十年漫漫刑警路,對這句話我體會太深了!多年來,我有過破案後的喜悅,也有過失誤的懊惱;有過心驚肉跳的瞬間,也有過臨危不懼的壯舉;立過功,也犯過錯;受過傷,也傷過人(當然是罪犯)。風風雨雨,酸辣苦甜,我都品味了。記得我剛參加工作不久,有一天下鄉時群眾反映,村子來了一個外地人,不象是吃苦的人,卻在買苦力。我覺得此人有些可疑,就讓他和我一快到派出所去,當時我用自行車把這人帶了二十多裏。到派出所後,根據身份證和此人戶籍所在地公安機關聯係,才知道其是殺了兩個人的逃犯。事後我還真出了一身冷汗,那人要是想跑,我可早就光榮了。同誌們都說我命大,我過後想也真是啊。可二十年後的今天,我沒有讓罪犯給傷了,自己卻把自己給傷了!

其實正如大作家賈平凹在他的散文裏說的那樣:現在警察已經成了另類的弱勢群體。如今隻要警察們稍微出現一點失誤或者負麵事件,輿論就會嘩然,媒體就會群起而攻之,所以警察這一曾經令人羨慕的職業已經成為了高風險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