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從地獄回到家了,回家的路足足走了248天,走的很長很長,很苦很苦。但我沒想到回家後的等待也會是如此漫長,如此的無奈。

剛回到家那幾天,我的心情是那樣的激動,對久違的外部世界是那樣的親切。在冷風刺骨的寒冬臘月天,在白雪皚皚的草坪上,我發瘋似的在野外不停奔走,在雪坪上肆無忌憚的打著滾兒,用凍得通紅的雙手掬起一把把白雪就狼吞虎咽的嚼起來。我要讓這來自天地間的靈氣把被地獄凍結的靈魂吹醒,把屬於我的一切再歸還於我!

也許真的是天地間靈氣的作用吧,回家沒幾天,接踵而來看望的親朋好友竟然說我沒什麼變化,還是原來的樣子!可他們那裏知道,經過煉獄和苦難洗禮的我怎麼還會原來的我呢?

於是等初歸的喧囂過後,我的靈魂開始安靜了下來。我更換了原來的手機號,隻和很少的幾個人聯係,也沒有再回到原來的生活圈子去,每天的活動範圍除了家就是菜市場,還有門前的江濱公園。雖然身居鬧市,卻猶如世外桃源,我在悠閑中品味著生活的真諦。在沒有應酬的日子裏,靈魂才能相對安靜下來。不再想那飄渺的猶如浮雲般的一切,不再因為得到和失去而忽喜忽悲,不再因為別人臉色的變化而心存忐忑。半夜不用擔心忽然被電話叫醒,早晨可以每天都睡到自然醒,中午踏著暖暖的太陽想走到那兒就是那兒,就這樣安安閑閑的活著,感覺真的很好。

日子在一天天溜過,一邊在悠閑的生活著,一邊也在靜靜地等待著。其他人被移送法院作了判決算是了結了,而我卻沒有任何結論,僅僅是給了一紙取保書。我也懶得去找去問,就這樣等待著。在等滿一年的時候,他們又給發了一紙解除取保書,還是沒有結論。這期間,其他訴到法院的同仁,判了刑的四位被作了雙開處理(開除工職,開除黨籍),被免於刑事處罰的那一位也給了個降職處分上班去了,而我還是隻能一直等待著。

沒有結論,我也隻能生活在一種尷尬中。去上班吧,已經被免職,也沒有那一級組織通知我該去哪兒上班。想出去找點事情幹幹吧,一則怕到了外地檢察機關找又得往回趕,二則自己一走上社會就當警察,除了破案子還真幹不了別的事情。想想在公安機關工作這二十幾年,別人都在利用手中的權利和關係去做生意,而我卻一心一意撲在工作上,在“認認真真幹事,清清白白做人”,現在落的什麼也沒有。

沒有存款,隻有工資折子上的那點工資,然而自從出事後,工資也被凍結在了出事前的2200元上,兩年多來的多次調資都與我無緣。兩個兒子上學,妻子下崗在打工,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的,常常會在買油鹽醬菜的時候總是一分一分去算計,在孩子要零花錢時和小兒斤斤計較。過著這樣的日子,真為自己的滿腹法律和博覽群書而委屈,為自己曾經一心不二的奉獻精神而委屈!

等待中,日子開始變得無聊起來。想想自己的滿腹法律也別浪費了,於是在妻子的鼓勵下準備去考律師。可是當買來數百元的律考書啃了幾個月後,去司法機關報名時,他們從證件上得知我現在還是公務員和警察身份,按照相關規定是不能去給人代理案子的。真是一個莫大的諷刺,我都竟然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還是警察!

以前自己是刑警,注重的是讓證據說話,對站在法庭上口若懸河,甚至信口雌黃的律師很是不屑一顧。所以當我被關押後,妻子借了數萬元給請了一名本市著名的大律師,在其來看守所要求接見我時,我連想也沒有想就拒絕了。我相信,如果有一天真的要麵對法庭,我自己就足可以應對自如了,何需什麼律師?可如今在無聊中,自己卻想著去當律師,實在是極具諷刺滋味的!

我到底是何種身份?現在連我自己也很茫然,要明確這個答案還得去繼續等待,等待那遙遙無期的最後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