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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日一大早,鍾會召集伐蜀諸將和蜀國故官,在劉禪故宮朝堂為剛剛去世的魏太後郭元璧發喪。當時宣讀太後“遺詔”,令鍾會起兵廢司馬昭以保魏之社稷。諸將聞詔,麵麵相覷,無不驚駭。大家都明白,這是鍾會假太後之詔以圖反逆。鍾會將偽造的太後“遺詔”遍示座上諸人,大家誰也不敢作聲。於是,將“遺詔”供奉在太後的靈堂前。鍾會舉臂大呼:“司馬昭禍亂社稷,作惡久矣!今日我將奉太後詔命,挽狂瀾於既倒,拯大魏於危亡,吊民伐罪,以懲凶逆,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於是,自命為益州牧,派手下親信接管各營軍權,把召集來的群官諸將一律幽禁在各屋舍內,城門宮門皆關閉,派重兵圍守。

薑維等蜀中故將剛領到鎧杖,兵馬正在調集中;而入蜀魏兵,人心浮動,上下不寧;新任親信到營之後,難以服眾。城內外一片死寂,表麵的平靜下,驚懼騷動的潛流暗中積聚,尋找著迸發的缺口。

薑維對鍾會道:“幽閉的將領和諸官原都是司馬昭的舊部,心腹部下散在各營,若不及早處置,禍由此發,大事敗矣!應立即坑殺之,以絕後患。”

鍾會猶疑難決。幽禁的護軍、郡守、牙門騎督以上大小官員將領百餘人,殺了他們,容易使軍中嘩變,不殺,又有誰是鐵了心跟他造反的?薑維卻早有主張,先使鍾會殺魏國諸將,到那時兵權在手,蜀人思報亡國之仇,一聲令下,殺了鍾會,瞬間天地翻覆,風雲變色,光複舊國的大業,也就在覆掌之間。

野心使鍾會昏了頭。三個月前,鍾、薑二人分立魏蜀敵國,還是疆場上廝殺的對頭,如今卻執手結盟,問鼎天下。鍾會欲用蜀之兵,非薑維不可;薑維欲雪魏之恥,非鍾會不辦。聰明如鍾會,卻沒有想到,自己正在自掘墳墓。

千裏長堤,毀於蟻穴;塌天大禍,起於微末。且說鍾會帳下有騎督名丘建,此人聰明曉事,辦事幹練,長得唇紅齒白,靜如處子,鍾會有男風之好,因此最得鍾會寵愛。丘建原是將軍胡烈的親信,是胡烈把他推薦給司馬昭的,鍾會出征,請求將丘建帶在身邊,與其行止與共,視若禁臠,丘建之言,鍾會無不允諾。丘建見胡烈被囚,心生憐憫,對鍾會說:“胡將軍是我舊主,如今獨囚一室,饑寒交迫,吾心何忍?主公就是要殺他,也要他吃頓飽飯,別讓他做餓死鬼!”說罷,涕泣不止。鍾會道:“你莫要哭,你既有此心,就去給他送些吃的吧!”丘建道:“人是要頓頓吃飯的,我就破例給他送一餐飯,下一餐不還是要餓著?”鍾會道:“那你說該怎麼辦?”丘建道:“主公乃仁德之人,要做大事,更需布德行仁,才可得神靈護佑。所囚之人,就是主公信不得,要殺要剮,活著時也需讓他吃飽飯。不如每人派一員親兵,由廚下造飯,頓頓給他們送去。讓他們念主公恩德,死而無怨。”鍾會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送飯的親兵到胡烈處,把丘建透出的消息告訴了胡烈:說鍾會薑維已挖好了大坑,征調蜀軍中的壯漢,每人發一根大棒,三兩日內,就棒殺所囚諸將,皆坑之。胡烈寫一密信,帶給城外的兒子,要他想法營救。這個消息通過各個送飯的親兵不脛而走,半日間內外皆知。

軍中聞此消息,無不震駭憤怒。被囚的人想逃出去,外邊的人要救他們。正月十八日正午,胡烈營中嘩變。胡烈之子與眾兵擂鼓大噪,湧出軍門,其餘各營士兵不約而同,揮戈舉刀,彙成洪流,爭先恐後,撲向城門。鍾會聞城外洶洶擾攘,開頭以為失了火,後聞士兵嘩變,大驚失色,對薑維道:“兵變圍城,如之奈何?”薑維道:“事急矣!先殺所囚諸將,然後調兵衛城!”鍾會立即派兵去殺囚禁的將領和官員。囚室中的人奮力頂住門,不讓士兵進去。士兵就在外麵用刀砍門,詛咒叫喊,亂作一團。這時,嘩變的士兵已攀梯登城,放火燒箭樓,打開城門,亂兵蟻附而進,矢下如雨。派去殺囚官的人紛紛逃散。所囚諸將衝出來,與舊部彙合,殺向鍾會、薑維。薑維與鍾會被裹挾在亂兵中,左衝右突,揮劍亂砍,殺死五六人。薑維先被一士兵用長矛戳翻,眾人又爭殺鍾會。刀劍齊下,踐踏狼藉,二人皆無完屍,終成肉泥。

鍾會等既死,鄧艾部將愈覺鄧艾被陷冤枉,遂飛騎去追鄧艾,追上後,將鄧艾放出檻車。衛瓘派田續去討鄧艾,在綿竹城西追上,因寡不敵眾,鄧艾父子皆被田續之兵所殺。

蜀亡之後的這場混亂,數日後方得平息。除鄧艾、鍾會等伐蜀統帥外,大小士卒及無辜者死了五六百人。鄧艾的報國之誌、鍾會的王霸野心、薑維的複國之夢,皆成泡影。

蜀山縹碧蜀水清,蜀道之險甲天下。長風掠過曠古無言的高山大川,發出陣陣呼哨,那不是對人類愚行和惡行的歎息,那隻是風……

那隻是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