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而數百人一齊大呼,聲如湧浪——
“大人不能走!大人不能走!大人不能走……”
諸葛誕道:“我願與諸君同生死,共患難,可若不聽朝廷的,豈不是造反嗎?”
他們又一齊大呼,聲震屋瓦——
“反啦!反啦!反啦……”
有人喊:“都是樂綝搞的鬼!殺了這個王八蛋!”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諸葛誕慷慨激昂,奮臂道:“我們忠於朝廷,可今日朝廷,已非大魏的朝廷,而是司馬昭的朝廷!幼主受辱,兩宮蒙塵,司馬父子竊國篡權,狼子野心,昭然天下!我是寧做遊魂孤鬼,死在淮南,也不做司馬昭的走狗和家臣!諸君若與我同心,讓我們傾長江之水,以洗國恥;舉淮南之眾,以靖國難!殺司馬,清君側,鐵血同心,共舉大事!”
“反啦!反啦!反啦……”他們扯開喉嚨,一起大喊。
這時,有一個人叫道:“不可不可!”眾人一看,卻是記室隋良,一個瘦弱的儒生,臉色慘白,抖著頜下的花白胡子,嘶聲道:“大家可別拿身家性命當兒戲啊!毋丘儉和文欽在淮南舉事,被滅了族,屍骨未寒!如今我們以淮南一隅之地,以抗朝廷,若王師南下,豈不灰飛煙滅?不但淮南百姓遭殃,我們也完蛋啦!凡事要慢慢商量,可別說反就反哪!”
眾人正在瘋狂中,隋良話音未落,忽然飛來一個大銅盎,砸在他的身上,淋淋漓漓,滿身的肉湯菜汁弄了一身。接著,樽爵盤盞,紛落如雨,老儒生被砸得抱頭亂竄,想避到桌子底下,早被人從後麵一劍戳倒,刀劍齊下,拳腳相加,還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就一命嗚呼!
諸葛誕這才下令事先安排的五百公牛營壯士集於前庭,早已披堅執銳,裝備齊整。諸葛誕說:“我已製作千餘副鎧甲備於武庫,本為禦邊擊賊;可是,沒等為國立功,我等卻身處危境。朝廷召我,本是要殺我,諸君乃我舊部,生死相依,我若一死,樂綝那廝豈肯放過大家?樂綝雖在揚州,是我的部下,但他卻是司馬昭的耳目,這一切都是樂綝搞的鬼!”
眾人呼號:“殺了那廝!”
諸葛誕道:“好!有願同舟共濟者,請穿新甲,與我同去揚州!”
群情激昂,皆願效死。大家打開武庫,裝備了新的鎧甲,與那五百壯士一起,上了馬,煙塵滾滾,直殺奔揚州去了。
天未明,已至揚州城下。揚州守軍見來者不善,忙拉起吊橋,關了城門。諸葛誕向城頭叫道:“你們是我的部下,怎敢拒我於城外?”
守城的校尉道:“將軍與眾將全身披甲,拂曉臨城,我們不知要幹什麼,所以不敢開門!”
諸葛誕道:“諸將身披新甲,為的是演習!快開了城門,我要與樂將軍商議要事!”
守門校尉聽了,不敢怠慢,令放下吊橋,打開城門。諸葛誕率眾突入,直奔刺史衙門。樂綝尚未起床,聽門外喧呼,正疑惑間,見一彪人馬撞進來,見人就殺,院子裏已有十數具伏屍,都是他的護衛。樂綝大驚,隨身抓起一把寶劍,隻身著短褲,奔上樓去。那夥人早已追上來,在身後放箭。樂綝光身子中了數箭,跌倒在露台上,對圍攏他的人大喊:“你們是什麼人,要來殺我?”眾人道:“我們是諸葛公的人,要你的人頭祭旗造反!”樂綝大驚道:“諸葛將軍乃朝廷重臣,他怎麼會造反?”說罷,大叫諸葛誕的字:“公休!公休——!”早有一人挺著長矛,一下子將他戳倒在地。他的光身子拘攣了一會兒,不動了。可憐樂綝至死不知就裏。眾人割了他的首級,將揚州各緊要處控製起來,又殺了樂綝的家眷和心腹,這才召集揚州軍民人等,由諸葛誕宣布造反,有幾個不從的,當即被處死。
殺了樂綝,控製了揚州五萬大軍,諸葛誕又聚斂淮南及淮北各郡縣屯田軍民十餘萬人,把大量的糧草穀麥運進壽春城內,足夠一年之需,閉城自守,以禦王師。為了取得外援,諸葛誕又命長史吳綱帶著自己的小兒子前往東吳,以兒子為質,請求援兵。吳人大喜,立刻封諸葛誕為左都護、大司徒、驃騎將軍、青州牧、壽春侯,並遣大將全懌、全端、唐谘、王祚等率三萬精兵,密與文欽前來接應。司馬昭聞諸葛誕反,命鎮南將軍王基率本部人馬向壽春運動。王基領命後,星夜兼程,督大軍直逼壽春。因兵少,尚未合圍,文欽、唐谘等從城東北,因山乘險,突入城中,與諸葛誕會合。至此,壽春城內,已聚大軍十五萬,加上裹挾的百姓,城內足有三十萬眾。深溝高壘,加固城牆,精修戰具,以決死戰,淮南重鎮壽春已非朝廷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