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話]
陸真尚在睡夢中,便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
他披了件睡衣開了門,愕然發現此刻造訪的居然是羅笑的父母。
“笑笑在你這兒嗎?”羅父開門見山地問。
陸真一怔,“我不記得她有來過啊。”為了證明自己沒有私藏未成年少女,他非常大方地將門大開,側身讓他們進來。
羅母將整個屋子搜尋了一遍,確定沒有其他人的跡象,眼中露出了絕望的神情,“老公,怎麼辦?”
羅父尚算鎮定,安撫著他的妻子在沙發上坐下,這才向陸真說明情況:“真是抱歉,這個時候還來打擾你,我們找了許多地方都找不到,隻能來你這裏看看了。”
“你們的意思是,羅笑又失蹤了?”
“對,而且……這次恐怕性質有些嚴重了。”羅父有些愧疚地搓著手。
陸真為他們二人泡了茶,坐下來問道:“可以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麼?”
於是羅父將羅笑回來後的事情大略敘述了一遍,末了搖頭歎道:“我知道我欺騙笑笑是不對,我也想過等她醒來之後再耐心向她解釋。但是我沒有想到,她會在守衛森嚴的研究所中憑空消失,而且連監視器裏都找不到她的身影……在我的印象中,笑笑明明沒有那方麵的功能啊……”
陸真皺了皺眉,“那方麵的功能?你是指哪方麵?”
“呃,這個……”羅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一時間變得為難起來。
陸真攤了攤手:“當然,羅笑的事情你們有權保密。但是作為她的主治心理醫生,我覺得我並沒有盡到自己應盡的義務,起碼我無法得到你們的信任。”陸真說著,看了一眼越發不安的羅父和羅母,繼續道:“從十年前我開始為羅笑做心理治療以來,我就一直做得力不從心,你們保留了羅笑得病的真正病因,我根本無法對症下藥……或者說,在你們看來,我這個心理醫生不過是個幌子,而真正的答案,是在你剛才所說的研究所裏吧。”
羅父抹了抹臉上的冷汗,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承認,一開始我們就對你有所隱瞞,因為知道這件事情的人越少越好,否則笑笑會很危險。更何況她十年前做了記憶隔離手術,雖然留下了麵部肌肉癱瘓的後遺症,但至少這樣的她是無害的。我們要求的不多,我們隻希望她能平安地長大,隻希望她能平靜地過完這一生,就足夠了……”
羅父說著,聲音有些哽咽,而羅母則早已泣不成聲。
陸真歎了口氣:“事到如今,還是請你們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傷害羅笑的。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請你們告訴我吧。”
羅笑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然後就確確實實地看見楊沫蹲在她的床前望著她笑。
“呀——!”羅笑欣喜地撲上去摟住了楊沫的脖子,“終於又見到你了,你來接我了嗎?”
“看清楚哦,”楊沫拍了拍她的後腦勺,“你現在已經在我家了呢。”
羅笑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這是一個很大的臥室,布置得幹淨又寬敞,落地窗簾垂掛下來,遮住了窗外的陽光,落下一片溫暖的光影。
“這裏是你的臥室嗎?我怎麼會在你家裏?你是怎麼把我救出來的?”羅笑尚未理清思路,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楊沫摸摸她的頭,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道:“先別問這麼多了,你跟我到客廳來,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你爸爸在家嗎?”羅笑一邊走一邊小心翼翼地問。
“你放心,他又出差去了,這個家大部分時間隻有我一個人住。”
他們來到客廳,羅笑一眼便看見桌子上放了一個三層的蛋糕,一旁是各種顏色的蠟燭。
羅笑一怔:“生日蛋糕?”
“對,說好了我們要一起過生日的,雖然已經遲了一天。”
“沒關係沒關係,隻要能一起過生日,在哪一天都可以。”羅笑說著跑過去,繞著蛋糕轉了兩圈,抬起頭問楊沫:“現在可以插蠟燭了嗎?”
楊沫道:“你來插吧,連我的份一起插上。”
“可是要插幾支呢?我十六歲了,你十七歲了,加起來豈不是三十三支蠟燭了?”
楊沫噗哧一笑,“折中吧,十六支就好了,今天你是主,我是次。”
“那怎麼行?”羅笑還欲爭辯,可是楊沫摸了摸她的頭:“乖。”於是羅笑連爭辯的權利都放棄了。
羅笑非常認真地將蠟燭沿著蛋糕的周邊一支一支插上去,楊沫便在一旁聚精會神地看著她做。大部分時候羅笑都是安靜的,這樣安靜的模樣讓人越看越覺得回味無窮,楊沫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中了她的毒。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楊沫接聽,對方傳來周其的聲音:“我說楊沫啊,你怎麼又逃學了啊?班主任被你氣得半死,你真不想活了啊?”
“一天就好。”楊沫心平氣和地道,“你幫我頂一會吧,等我回去之後再說。”
“喂,這樣不好吧……”
周其的念叨隨著楊沫“啪”地合上手機嘎然而止。
羅笑一邊插著蠟燭一邊問:“是誰打來的電話呀?”
“周其,沒什麼事。
這時手機又響了,楊沫看了看來電顯示,是嶽林。
“一個打完另一個打。”他咕噥著,也不接聽,直接掐掉。
羅笑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看著楊沫,楊沫抬了抬下巴:“還有三支呢,繼續呀。”
待十六支蠟燭全部插上之後,楊沫拿了打火機將蠟燭一支支點燃,一邊問:“想好要許什麼願望了嗎?”
羅笑握著雙手閉上眼睛道:“我的願望就是——不要做手術。”
楊沫一怔,點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傻瓜,說出來願望就不靈驗了啦。不過我很好奇,你爸爸媽媽究竟要逼你做什麼手術,為什麼要把你囚禁起來?”
於是羅笑將偷聽到的那兩個醫生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記憶隔離手術?”楊沫大吃一驚,“原來你沒有了以前的記憶是因為做了手術?”
羅笑懵懂地點了點頭:“聽起來是這麼回事,而且我爸爸媽媽從來不告訴我以前的事情。”
楊沫思忖著:“羅笑的父母究竟想要隱瞞什麼,竟不惜對自己的女兒動這樣的手術?”這般想著,便覺得可恨了起來。
羅笑望著不斷搖曳的燭光,喃喃自語道:“最怕的倒不是動手術本身,而是動了手術,就會忘記楊沫,會忘記喜歡楊沫的心情,所以死也不要做手術。”
楊沫定定地望著她,透過燭光望見羅笑眼中盈盈的淚光,他鼻子一酸,下意識地背過身去。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過了良久,楊沫才啞聲道:“放心,我不會讓你去做那莫名其妙的手術的,我會保護你的。”
羅笑感激地伸出手去,貼在他的掌心,楊沫便握緊她的手,道:“那麼我的願望便是——再也不要被羅笑忘記了。”
“再也……?”羅笑忽然想起上次在鐵軌上,楊沫也說過同樣的話。
楊沫從口袋裏掏出一隻小瓶子,遞給她:“這是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羅笑眼睛一亮:“瓶子裏的是紙鶴?”
楊沫自嘲地笑了笑:“雖然是很過時的東西了,但是據說每一個紙鶴都能承載一個願望,隻要誠心地向它許願,最終願望會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