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COSER【眠之扉】第14話(2 / 3)

但是那一天,他沒能等到那個女孩子。就在那個冬天,母親去世了。

家族的聚會總是冗長而嘈雜的,孩子們想不明白父母為什麼總會有說不完的家事和聊不完的八卦。但是作為東道主的少主人,陸淺飛仍是非常盡責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總是耐心地陪著三姑六婆聊天,並且恰到好處逢迎拍馬,逗得她們直樂。

楊沫坐在角落裏靜靜地注視著酒席中央活躍著的陸淺飛,不可否認,在人際交往這一方麵,他永遠學不會陸淺飛的遊刃有餘。雖然從小就一直被大人們拿來跟年長一歲的陸淺飛做比較,而他自己也有意無意地想往優秀的那一麵靠攏,但是直到高中之後他才意識到,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定位,陸淺飛的那一套,他楊沫是永遠學不來的。

更何況就家庭狀況而言,兩個人就根本沒有什麼可比性。

陸淺飛的父親陸延,年紀輕輕便放棄了家裏鋪好的學醫之路,白手起家下海經商,如今在商界已經紮穩了腳跟,到了陸淺飛這一代,陸延鑒於自己的經曆,不再逼迫陸淺飛做他不想做的事情,於是對他頗為放任,凡事都順其自然。

而楊沫的父親就不一樣了。楊學承年幼時曾被送去私塾裏念過四書五經,光是這一段經曆就讓他與其他孩子顯得格格不入。受過最正統的中國古文化教育的楊學承,凡事都做到恪盡完美,學業上從未讓父母不滿意過。而他的人生道路也是按照父母所期望的,一步一步走過來,從前成績優異的少年,到如今桃李滿天下的著名教授,一切都是那麼中規中矩,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然而,唯一能挑他毛病的,大概就隻有楊沫這個兒子了。楊沫一直認為自己的父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否則當初就不會乖乖接受父母的安排,與一個並不相愛的女子結婚,也不會在妻子病死之後,還能神色自若地出國做學術交流。從那個時候起,楊沫便開始憎恨他的父親。

隨著楊沫的漸漸長大,父子之間的矛盾日益尖銳,爭執也時有發生,而爭執的焦點,大多圍繞楊沫的學業和今後所走的道路。楊學承希望楊沫繼承自己的衣缽,將古漢語文學的研究繼續發揚光大。但是楊沫顯然對這一方麵不感興趣,他逐漸對西方心理學開始產生濃厚的興趣,雖然他從未向父親解釋過自己產生興趣的原因。

正想得入神,一對夫婦走過來與他打招呼:“喲,這不是楊沫嗎?都長這麼大了啊!”

楊沫收起了思緒,站起身微笑著向他們問好。

“真是多年不見了,還記得我們是誰嗎?”女方期待地看著他。

“呃……這個……”楊沫感到尷尬,親戚多就是麻煩,就算小時候見過的人,現在也未必記得住啊。

“我是你母親的遠房表哥啊。”男方好心地提示。

“哦,表舅好,表舅媽好!”楊沫隻好順著台階下。

那位表舅媽一副很親昵的樣子,摸了摸楊沫的頭,歎了口氣:“哎,真是個可憐的孩子,母親早早就死了不說,父親還老見不著麵。聽說你爸工作一直很忙吧?最近又出國公差去了?哎,年輕的時候他就是那牛脾氣,什麼事都比不過他的工作重要,也真苦了你媽……”

表舅見自己的老婆越說越沒譜了,於是暗地裏戳了戳她的胳膊。

“哎呀你戳我幹嘛?我又沒說錯,你那表妹是夠可憐的,怎麼就被嫁給了這樣一個鐵心眼的人呢……”

“行啦!”表舅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的楊沫,“別人家的事情,要你多什麼嘴?!”

楊沫禮貌地笑了笑,“對不起,你們慢慢吃,我先出去一下。”說著,便站起身離席而去。

羅笑見狀,也不願一個人呆著,於是追著楊沫跑了出去。

兩人來到了門外,楊沫才像是暫時得到了解脫一般,仰麵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羅笑在身後看著他,低聲道:“被別人那樣說自己的爸爸,心裏不太好受吧。”

楊沫看了她一眼:“哪有的事,我爸他活該。”

“即便怎樣討厭自己的父親,也隻允許自己討厭而已,不希望被別人橫加指責,不是麼?”

楊沫沉默了。過了半晌,才咕噥著道:“那個古板的老頭子,我幹嘛要為他抱不平。”

他回過頭來朝羅笑笑了一下:“好了,我沒事了。隻是剛才在裏麵太悶了,老有不認識的親戚跑來跟我重提舊事,搞得好像我很忘恩負義似的。家族聚會就是麻煩,見了長輩卻認不出來,總是件尷尬的事情。”

羅笑道:“好在我沒有那麼多的親戚呢。”

“是啊,我不知道有多羨慕你。”楊沫摸了摸她的頭,“不過也辛苦你陪我在這裏耗上老半天了。老實說我挺後悔來參加這次聚會的,倒不如學我爸一樣,找個接口推得遠遠的,倒免了受這份罪。”

羅笑看著他搖了搖頭:“你拒絕不了的。”

“唔?”

“因為你心腸軟。”

楊沫一怔,突然“哈”地一聲笑出來:“你還是第一個說我心腸軟的人呢。若是被嶽林聽了去,不知要笑掉幾顆門牙了。”

兩人邊走邊朝後院裏走去。經過廚房的時候,聽見幾個婦女一邊幹活一邊聊著天,其中嗓門最大的莫過於今早見到的那位四嬸。

“要我說啊,當初若不是簡旬麓早早地去了英國,那孫悅玲能死心塌地地嫁給楊學承?”

羅笑隻見楊沫腳步一頓,臉色微變。她剛想出口詢問,楊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兩人貼著牆站在廚房外頭,側耳聆聽裏麵的對話。

有人接口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孫悅玲喜歡人的是簡旬麓?”

“可不是?當年那事知道的人不多,可我是誰啊,我可是孫悅玲高中時候最好的朋友!”四嬸說著叉起了腰,仿佛在宣布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讀書的時候孫悅玲總是體弱多病,那時候我是她同桌,凡事都得照顧著她。不過我也是心腸好,見她這麼一個弱不禁風的大家閨秀,能幫忙的也就多幫點,一來二去的,她便把我當成了她的知心朋友,什麼事情都來跟我說。那時候簡旬麓就在我們隔壁班,他們家和孫家又是世交,上學放學的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總能打上照麵,然後就一起走路。那時候我簡直就是個特大號電燈泡,他們倆走一起可以不說一句話,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麼。那我就尷尬啦,不過我好人做到底,有時候我故意半路失蹤,然後他們兩個就悄悄牽了手,一直走到學校門口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