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天喪 第67章歸（1）
我回不去了。
他一路向西，望著遙遠的天邊漸漸升起的一縷金黃色光芒，任由狂風在耳邊呼嘯著空洞的過往，地下從山林到海洋，再到孤寂而又輝煌的大漠，感覺自己已經化作了風，在虛空中飄蕩。
他忽然想起了沙子。
從今天起我就是沙子，他暗暗想道。我要找到那個世界的盡頭，然後在那裏陷入永恒的沉睡，從此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管。飄蕩在塵世中，做個自由自在的……
這樣真的就是自由了嗎？
他撲通一聲重重摔到了沙地上，濺起的沙子飛揚，又被微風吹散了，消逝在天際，黎明上空的那一輪孤月若隱若現，漸漸在那盡頭升起的光亮中模糊了。
他眼中溢出了淚水。
“哪啊？我該去哪啊？我又能去哪啊？我去了那兒還能記住你嗎？我不能去那兒，我不去那兒，我永遠見不到你了，我迷路了，我要死在路上了，但我會想著你，我說過的，我會找到你……”
他跪在沙地上，任由滿地的沙子摩擦著他的膝蓋，他隨手抓起一把，看著細碎的沙子一點一點從指縫間流走，淚流滿麵。
如果我走了你還會記得我嗎？
他又爬起繼續往前走去，天色終於明亮了，他滿身黑沙，似乎與這無邊的死土融為了一體，再也找不到他存在於這世界的特殊痕跡。
他仰麵躺在了地上，一陣微風吹過，帶著些許乳白色霧靄，還有隱約的人聲，似曾相識。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清晨初曉，白霧輕窕，微寒繞森，謐靜啼林。
羽神楓一直往前走，沒有停下，向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麵無表情。
直到麵前終於空曠了，隻有個黑黝黝的巨大山洞，沒有光線從裏麵出來，也沒有光線從外麵進去。隻有什麼都看不見的黑暗，如洪荒猛獸張開的巨口，似乎有著吞噬人靈魂的力量，引人入勝。古老，孤寂，而又瘋狂。那聲音就是從裏麵傳來，從不間斷，幽靈惡鬼一樣，不知彙聚了多少的咒怨與絕望，在黑暗中掙紮，嘶叫，翻滾。
他停在了黑洞麵前，碧綠色的深邃眸子裏看不出任何神情，就好似被抽去了靈魂，然後他如行屍走肉一般走向了那黑洞。
忽然有個聲音叫道：“等等！”
他站在了：“什麼人？”
“你知道前麵是什麼地方麼？”那人反問。
“不知道。”他想都沒想就回答道。
“那你又為什麼想要進去？”
“不知道。”他還是麵無表情。
“那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我知道的，就是這樣，其實打心底裏，我寧願我什麼都不知道。”他又往前一步。
“你知不知道你進去裏麵隻有死路一條？裏麵沒有光，什麼也沒有，隻有虛無，你進去，也將會化作虛無。”
“那又怎樣？”他又上前一步，那怪異的“嗞嗞”聲已經到了耳邊，仿佛麻木了他的神經末梢。
“你還是要進去麼？”
“要不然呢？”他微微一笑，已經到了洞口，他甚至已經感受到了洞裏麵虛無的一切，將要吞噬他的所有。
“你為什麼不回頭看看？”
他上前一步，在一隻腳跨進洞內的那一刹那微微回過頭：“對不起，我不知道。”他看到了個滿頭銀發，麵容慘白，雙目赤紅的俊秀少年，似曾相識，他嘴角微揚著，然後消失在了那一片死寂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