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戈輝:這比你在火箭隊打的時候顯然要長。
姚明:時間雖然長,但是強度未必有這樣大;不過人的思想還是一直保持著緊張的狀態,因為是比賽,所以我沒有辦法給每個人簽名,對那些人我很想跟他們說對不起,我沒辦法給你們簽名,但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麼我不太想說,可能我太累了。
許戈輝:你拒絕他們的時候,你自己內心是什麼感覺?
姚明:我拒絕他們的時候,我很擔心他們會說我譜大,其實我不算是譜太大的人吧?還有一點我必須承認,我以前曾跟自己說:如果我成名了以後,不能擺譜兒,不能有什麼架子。但是怎麼說呢,人有七情六欲,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萬一你今天丟了100塊錢,你不太痛快什麼的--我隻打個比方,你不希望我假惺惺地對你笑吧。就是這樣,也許他正好撞的不是時候。而且到後麵幾站,賽事組織者注意到這個問題,因為我容易引起場麵混亂,就是無秩序,所以他們一般安排4個保衛人員站到我身邊,把那些要簽名的人都擋掉,我後來跟他們說如果隻有一兩個的話,那我就停一下給他們簽,一旦你發現有很多人圍上來的話,我指的是很多人,大約七八個,十個左右或者以上,那就快掩護我,我快溜吧。因為我受傷過,我曾經因為這種事情受傷過。
許戈輝:怎麼受的傷?
姚明:可能是有一種水筆,把我手指拉了一條血口子。因為它是尖的,金屬尖頭,拉了一條血口之類的。
許戈輝:當時你什麼反應?你發怒了嗎?
姚明:當時要他們說,譜還不算太大,沒發怒。大家支持我,不是因為我簽名簽得好,而是因為我能夠打球,這是最重要的。我必須在任何時候,都使自己保持一種可以打出高水平比賽的狀態,比賽完了以後我再給你們簽。因為我第一工作是打球,簽名、財富、名氣,任何一個東西,都是打球的副產品。
許戈輝:你還記得最早讓你簽名的球迷嗎?
姚明:你是第二個問我這個問題的記者。我記得他是在1995年打全國青年聯賽的時候找我簽名。那時候我根本沒有名氣,我估計他也不知道我是誰,他隻不過像那種追星族一樣,追星在當時可能是一種時髦。他看了一場籃球比賽,當時我打得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差。他讓我簽名,當時我也不知道簽名是怎麼回事,隻是看到電視裏明星給別人簽名就是寫自己名字就行。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簽名,所以我非常有成就感,拿了筆,差不多非常工整地寫了“姚明”這兩個字。他拿了後說聲謝謝就走了。
許戈輝:是不是看到你寫的才知道你是誰?
姚明:對,我估計是。我回去跟我媽媽說有人找我簽名了。她說你簽得怎樣?我說是很工整地寫下的。她說不對吧,草字才行,簽名就是要簽草字。
許戈輝:你現在的草字是練過的草書嗎?
姚明:沒有練過,就是一直簽慣了。說到這兒還有一個笑話,那個時候範斌拿了幾件汗衫讓我來簽名,他說:“簽好點兒。”當時我草字一寫,就給他了。他說:“認真點寫。”我當時跟他開玩笑,就非常正式、非常正楷地寫了“姚明”。他說你這個誰不會寫?就是因為我第一次給人簽名是這樣的,所以我一直有這個人的印象。
許戈輝:你想想看,姚明,一個真正的職業球員,他既然得到那麼多的榮譽,得到一般人所得不到的一切,那他必須得具備這種心智,去承受和那種榮譽相應的,衍生出來的壓力、煩惱和困擾,對嗎?否則的話,我不相信他在賽場上最關鍵的時刻能夠抵住壓力,把他該投進去的球投進去。
姚明:這是不一樣的。球場上,籃球是在你手裏,你可以控製。但是那些記者、那些球迷不是你能控製的,他想要你簽名,想要采訪你,他們是不受控製的。在籃球場上我熟悉這個籃球,我熟悉這塊場地,我熟悉我的隊友,我熟悉我的對手,所以這場比賽到最後哪怕讓我投我也敢投,我熟悉這個環境。但是怎麼說呢,要我麵對幾千萬的球迷,每天麵對不同的球迷,幾百個,一年下來也不少;還有差不多一年裏麵要我麵對兩三百個不同的記者,那是不受我控製的,我感覺很陌生,我沒有辦法適應,真是沒有辦法適應。
許戈輝:其實我們想說的恰恰就是這種不熟悉。要是天天讓你去打球,那是你再熟悉不過的了,但是你現在是一個在NBA打球的明星了,相應而來的肯定是這些東西。你研究過喬丹是怎麼對待這些壓力的嗎?
姚明:我沒有研究過,但是我經曆過。肯定有很多問題,其實我想去年我所麵對的很多問題,喬丹也麵對過,我感覺在那裏(美國)的壓力我承受得下來,因為那裏是有秩序的。而回到中國,我發現這裏是沒有秩序的,這是我最無法承受的東西。
許戈輝:有秩序是什麼樣的?沒有秩序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