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戈輝:所以現在發現,張藝謀已經成為一塊特別好的試驗田了,不管哪個藝術領域,有人想做一次嚐試,我們先不說他試驗成功還是失敗,隻要他去試驗了,他去幹這個事了,馬上就會引起關注。
張藝謀:有一些東西我也是沒敢接。舉例來說,京劇院就一直找了我好幾次,讓我導一個大型的京劇,這個活我就不敢接,那不行。
許戈輝:這一次怎麼就不敢接了?
張藝謀:因為京劇這個東西,中國的專家太多了。你必須有很深厚的京劇基礎,而且你要想在京劇這方麵出新,我覺得太難了。
許戈輝:你敢在中國玩人家西方的國粹,但是你最終覺得在中國玩中國的國粹很困難?
張藝謀:全國老百姓、全國人民都是專家,你死定了。你還想再在京劇中搞一個?你比如說,傳統京劇,顯然就老一套。那好,你想在京劇當中有一些新的東西,你怎麼新?你把洋玩意兒加在京劇這兒來,就有問題,我覺得是搞不好,太懸了,就算了。
許戈輝:你剛才說到,特別享受工作的這個過程。一步一步地拍,不然閑下來就悶得慌。你周圍的人一致評價張藝謀是個工作狂。我想知道你除了工作還有沒有其他的樂趣?不是簡單的那種樂趣,就是樂趣。
張藝謀:當然有,這個牽扯個人隱私了。
許戈輝:我覺得你整個被媒體問怕了。我也沒說什麼呀。
張藝謀:你沒說,但你會慢慢往那兒引。
許戈輝:我不引,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張藝謀:我覺得跟普通人差不多。你就這麼想:你有什麼樂趣,也許我就有什麼樂趣。
許戈輝:我不問你的個人私生活。你不願意談,我不問。但是我想知道,比如在《英雄》的故事裏麵,張曼玉、梁朝偉,碧血殘劍是一種俠骨柔腸。我覺得一個有深深英雄情結的人,一定少不了俠骨柔腸的那個部分。你自己怎麼評價自己這個部分呢?
張藝謀:我也覺得奇怪,我是挺不柔腸、挺不浪漫的,真的。我不太會浪漫,生活中就是這樣子。但是電影當中經常能表現出一種浪漫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許戈輝:那你渴望生活的浪漫嗎?
張藝謀:我覺得現在對我來說已經習慣了,現在假定有一個女孩追我,她要是用很浪漫的方法,我肯定就嚇跑了,不習慣呀。主要是不習慣的問題。你想,人到現在已經定型了,所以基本上就像生態平衡一樣,習慣什麼就是什麼,習慣就成了自然了,自然了就舒服了。
許戈輝:那這個《英雄》拍了以後,你馬上找到了下一個感覺沒有?你的下一個片子會是什麼?
張藝謀:有找到感覺,我的下一部片子還是武俠。
許戈輝:還是武俠,你還敢再拍?
張藝謀:我當然敢拍了。
許戈輝:為什麼我會這麼說?因為《英雄》這一部,不管大家怎麼說,我覺得它在電影創作手法的各種元素上,已經到極致了。你的畫麵、你的音響、你的武打設計、想表現的意境,你要再拍的話,是不是隻能變一個路子拍了,會嚐試搞笑片嗎?
張藝謀:那不會。搞笑片不會。
許戈輝:你還能再拍一部這樣氣勢磅礴、蕩氣回腸的電影嗎?
張藝謀:不一樣,我覺得是不一樣的。首先,這是我第一次拍武俠片,第一次拍動作片,雖然我們有非常好的動作導演,但是動作對於我太陌生了,我很被動,所以我自己的想法跟動作的結合上有很粗糙的部分。現在我覺得我積累了這方麵的經驗了。我說自己是個武俠迷,這不是空說的。我下一個電影的劇本,實際上在《英雄》還沒有開機前,就同時在做了。我覺得還能拍出另外的感覺來。故事是不一樣的,當然畫麵、色彩以及其他我擅長的東西,我不會丟,但是會是另外一種感覺。我願意做很多這樣的嚐試,因為我還是很喜歡這種武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