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斌也察覺到揆一對他的態度有變。他想起鄭成功講過的“不能忘記自己的老祖宗”的話,又聯想到荷蘭人侵占台灣後,視中國人為奴隸,竭力榨取中國人血汗的凶惡麵目,越想越覺得殖民者可惡可恨!他決心要為驅逐荷蘭殖民者出台灣,盡自己的微薄之力。於是,他多日來,暗中測量並記錄了港灣、航道、潮汐及要塞等情況,繪製了一份台灣沿海地形詳圖,等待時機成熟,奉獻給延平王鄭成功。
這一天終於來到了。清順治十七年(1660年)正月元宵節將臨,何斌向揆一建議:為了適應和沿用中國人的民俗,島上應該熱熱鬧鬧地歡慶一番。揆一不知其中有詐,便接受了何斌的建議。在這一天,島上一晝夜大張花燈,放煙火,紮竹馬,弄戲彩,選歌伎,窮極奇巧,十分熱鬧。揆一本人及其他殖民官員和士兵們,也無不晝夜歡飲。
元宵節前,何斌早已秘密備好了兩隻大船,並安裝了雙帆。時至夜半,潮汐將落,他乘揆一等荷蘭殖民者正在宴飲之機,自己佯作醉酒、腹痛要上廁所,急速從赤嵌城的後門走出,登上大帆船,趁著明月之光,揚帆入海,飛渡至廈門,叩見鄭成功。
揆一經一夜燈酒笙歌,酣樂達旦,第二天醒來不見何斌,起初還以為他醉酒困睡。又過半天,方知何斌逃跑了。揆一懷疑何斌可能是因為侵用公款,畏罪潛逃,豈料他是到中國大陸引師入台,與荷蘭人一爭雌雄。
鄭成功聞何斌在元宵佳節期間獨自一人從台灣飛渡廈門,必定有要事相告。於是,他速請何斌入堂會麵。二人敘禮畢,鄭成功問:“何先生此行何意?”何斌回道:“別無他事,特來獻圖。”鄭成功故意裝作不知,問道:“圖有何用?”何斌說:“台灣寶島,沃野千裏,難道說,延平王甘心讓紅夷長遠統治不成?”鄭成功略知何斌心思,便謝道:“何先生此行勞苦,願先生多多賜教。”何斌說:“紅夷入踞台灣,視中國領土為己有,視中國人為奴隸,我同胞備受其苦,民不聊生,如在水火。延平王如揮師東渡,驅逐紅夷,救我同胞,十年生聚,十年教養,而國可富,兵可強,進可攻,退可守,足可大有作為。”他邊說邊從袖中取出所繪台灣地圖,展開在鄭成功麵前,山、水、城、港、道路,曆曆在目,如在掌中。接著,他詳細地向鄭成功談到了荷軍的兵力、兵器、兵船部署等情況,爾後又說:“延平王若天威一指,台灣唾手可得。”
鄭成功聽其言,觀其圖,猶如六月中暑服得清涼劑,沁入脾胃,身心豁然開朗。他急忙起身,向何斌行隆重軍禮。然後,他撫著何斌的肩部,無限感慨地說:“何先生是上天派來的使者,授我寶物,我當重重報償何先生。”接著又說:“此事暫不聲揚。先生暫住帥府小憩,待我與諸將商討後,再定行止。”
鄭成功采納了何斌的建議,胸中有了成算。
祭江興師
清順治十八年(1661年,南明永曆十五年)正月,鄭成功認為進軍台灣的時機已經成熟。於是,他便大會諸侯、伯、提鎮、參軍等文武吏將,再次商討進軍台灣之事。鄭成功開宗明義,說:“自攻南京一敗,清朝欺我孤軍勢窮,遂會南北舟師合攻。幸賴諸君之力,敵雖然已敗,但恐終不能相忘。故每夜徘徊籌劃,知附近無可措手足,惟台灣一地,離此不遠,暫且取之,並可以連金、廈而撫諸島。然後,廣通外國,訓練兵卒,進則可戰而複中原,退則可守而無內顧之憂。諸君以為何如?”
第一個發言的將領吳豪,仍然堅持以往反對進軍台灣的主張。他說:“先前藩主曾以台灣下問,吳豪已經細稟。非吳豪不肯用命,怎奈荷軍炮台厲害,水路險惡,縱有奇謀,而無所用,雖欲奮能,而不能施,是徒費其力也。”
鄭成功因為心中有底,便批評說:“此乃俗常之見,不足用於今日而住吾之一臂也。”
黃廷支持吳豪的發言,他說:“台灣地方,聞其廣闊,實未曾到,不知情形。如吳豪所陳,紅毛炮火,果有其名;況船隻又無別路可達,若必由炮台前而進,此所謂以兵予敵也。”鄭成功批評說:“此亦常見之言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