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2 / 3)

他拋下自尊,在小城最繁華的商業街上人流量最多的時候,跪倒在地。拿出水果刀在左臂上拉了一道寸長的口子,蘸著自己流出來的血,丁偉在地上寫下了‘我想要上學’五個大字。

人群開始在他身邊聚集,金額不同的紙幣被放到了他麵前。有善心的中年婦女甚至專門去旁邊的藥店買了紗布和雲南白藥,為他包紮起了血流不止的左臂。當然,也有人在議論他是在做戲,冷言冷語的發出諷刺。不過他的目的最終還是達到了,這一天他收到的錢,足夠讓他吃頓飽飯找家小旅館在床上睡個好覺還有餘。

丁偉並沒有在這座小城停留多久,很快他就用乞討來的錢買了一張南下的火車票,再度展開了旅程。他要走的更遠,去更多的地方。 去找那個男人。

一開始也許這隻是個讓他說服自己離家的理由,但漸漸的,這已經變成了他生存的意義。在饑寒交迫顛沛流離的旅程中,他開始長大。

【隻要你了解了這個社會運作的規則,想要活著其實並沒有那麼難。】

雖然他始終沒有放下心中的警惕和小心,卻仍然在這成長的過程中上過當受過騙。他了解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對於人性的認識到達了一個新的層次。從前那個跟女生說話都會臉紅的小男生,現在正被逼著飛快成熟。

九七年香港回歸的時候,他離開了自己的家。九九年澳門回歸的時候,他到了香港。

在這過程中他失去了很多,也學會了很多。他徹底變了,臉上毫無稚氣的他所擁有的,不再是一個十八歲男孩應該有的天真和張揚,而是深沉與內斂。

他從一開始就記不清那個男人的臉,但隻要看得到,他就一定能從人群中把對方認出來。

所以在一家豪華飯店的門口,衣衫破舊的丁偉穩穩的站在了一輛正欲發動的高檔轎車前。他看著從車上走下來的唐堯,艱難的扯出一抹疲憊的笑容,告訴對方——

“我終於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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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2000年元月一日,北京時間淩晨三點半。

電視裏麵到處都是喜慶的景象。千禧年,跨世紀,千年得遇一回的盛大節日。

越是在這種熱鬧喜慶的日子裏,那些無家可歸的人才越加寂寞。

尤其是唐堯他們這種遠在異國他鄉的雇傭兵,看著電視機屏幕裏那些人們臉上燦爛的笑容,隻能沉默的低頭給自己點上一根煙。

亞的斯亞貝巴,埃塞俄比亞的首都。不熟悉地理的人多半連聽都沒聽過這個城市,雖然是一國之都,但它的確與什麼國際大都市完全扯不上邊。

渣滓團,這個唐堯一手組建起的小型雇傭兵團,目前就暫時駐紮在這裏。一方麵是接到了埃軍方的邀請,為那些剛剛接觸到新式武器沒多久的埃部隊擔任一期段的教官。另一方麵,則是來了結一場雇傭兵團間的私怨。

煙不對口,抽著燥的難受。唐堯獨自一個人坐在臨時據點的客廳裏,漫不經心的捏著電視遙控器反複換台。

準確的來說,他是在等人。

隻批了件睡袍的丁偉用毛巾擦著頭發,慢步從客廳外走了進來。唐堯不需要回頭就知道來的是誰,因為那種懶洋洋缺乏幹勁的腳步聲在渣滓團中獨此一家。

“關了吧,唧唧咕咕的聽著就煩人。”

毫不避嫌的一側身靠著唐堯在沙發上坐下,丁偉隨手把擦頭的毛巾丟到一邊,腦袋自然無比的在唐堯肩膀上找到了老地方,說著話眼一閉開始休眠。

“起來,床上睡去。”

反手拍了拍丁偉的臉,唐堯對於他這種獨特的撒嬌方式始終沒轍。

“...不要,這樣舒服。”抬手從自己臉上摘下唐堯的手,丁偉閉著眼睛嘟囔著,把對方的手掌握在手心裏不鬆開,就像是害怕唐堯再用這隻手去打攪他的睡眠一樣。

“得了,遲早有一天我這條膀子得叫你給枕廢了。”仰頭無聲微笑,唐堯的話一出口,丁偉就有了動作。隻見他閉著眼睛骨碌碌翻了個身,腦袋順著唐堯的胸口一路下滑,在左邊的大腿根處停了下來。

握著唐堯的左手搭在自己胸口,丁偉曲起一條腿,枕著唐堯的大腿正兒八經的開始睡覺。

唐堯不說話了,他已經徹底被這小子折騰的沒脾氣了。

漸漸綿長的輕微呼吸聲,驅散了徘徊在房間內的寂寞與孤獨。唐堯咬著煙低下頭,沉默而長久的注視腿上丁偉平靜的睡臉。

去年他在香港,遇到了丁偉。此前他對於丁偉的印象無限接近於零,然而很微妙的,丁偉卻似乎把他當成了生存意義一般,賭上了所有人生來尋找他。

然後,就真的找到了他。

這小子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強運,唐堯如此判斷。因此他將丁偉帶回了渣滓團,給予了對方走進屬於自己所在世界的機會。很快,他就真正意識到了自己的決定有多正確。

丁偉不是天才,也沒有什麼過人的天賦。他隻是個前所未有的瘋狂賭徒,一旦決定要做某事,就會賭上所有去完成。對上那種狀態下的丁偉,就連唐堯自己都沒有多少勝利的把握。

沒有力量就沒有在他們這個世界存活的資格。

在這一年裏,丁偉讓唐堯重新認識了玩命做某事的準確定義。在這個世界裏,所有人都在玩命,隻不過玩命的程度不同,自然也就造成了完全不同的結果。

光是玩命也沒用,還得有運氣。

賭上一切的強運加上超越認知範圍的玩命,丁偉在這一年中究竟蛻變了多少次,唐堯知道的不知道的加在一起十根手指都不夠用。他甚至每次在看著瘋狂前進的丁偉時,都會產生一種極為荒謬的感覺,感覺就像是——

他正在目睹一個神話的誕生。

客廳外的走廊上,一個嬌小的身影無聲離開。那是一片隻屬於唐堯與丁偉兩個人的,毫無隔閡、不容他人涉足的空間。

踩著樓梯走上二樓,在樓梯的轉角處,黑貓狠狠一拳擂到旁邊的牆上,緩慢而無助的順著牆壁蹲下,用手臂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頭。 “你是在吃醋嗎?”

清冷的女音在耳邊響起,黑貓皺著眉抬起頭,發覺不知何時鍾琴這個團裏最讓他討厭的女人,赫然已經站到了蹲著的自己麵前,正用缺乏情緒波動的冷漠目光俯視著他。 “不關你的事。”

心情因為鍾琴的出現變的更糟,黑貓站起身冷冷的撂下一句話轉身就走。他已經受夠了,如果不是因為這裏有唐堯在,他早就脫離這個渣滓團,離開這個到處都是讓他討厭的人的地方了。

“我沒有惡意。”鍾琴站在黑貓身後,用一成不變的語調告訴他。

“我隻是想采集一下你剛才的情緒資料,完善我的情緒庫。”

完善你媽,你怎麼不去死?

黑貓霍然轉身,他真的很有捏死這個女人的衝動。最終,他還是克製了自己幾乎脫口而出的怒罵,以及想要傷害對方的強烈欲.望。這個女人是團裏的智囊,是唐堯倚重的對象,是不可缺少的存在。

身影憑空消失,為了早點離開這個讓他無比討厭的女人,黑貓不惜動用了異能。

“想要殺死我的欲.望與對唐堯的忠誠抵觸,憎惡情緒被壓製,優先級別不同嗎?...不,應該是這兩種情感本身的等級不同...需要重新做一份情感等級設置了,表現方式也需要進行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