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巫女(1 / 3)

武令候和楊真兩人漫步在城內洛河畔煙花地段,一路行來,河上花舫、街巷青樓酒肆內絲竹靡靡,笙歌不絕,跟熙來攘往的車馬人聲交織成一片,正是盛世繁華之象。

楊真不時看見有裝束奇特之人,便問道:“這裏有異族人?”

這時,剛行來一夥高鼻深目、虯髯橫生喝得醉醺醺的雄壯大漢,哼著小曲,這些人勾肩搭背相互扶持著,走路歪歪倒倒,行人莫不走避,生怕惹了是非。

武令候隨手指點道:“這群人膚白粗糙,體格高大,是遼州北狄人……呃,當中一個是極西萬裏之外燕州的吐火羅人。”

“這怎麼分辨?”

“你瞧他一頭臉的粗卷紅毛,比北狄的鬼方人還要白,深目勾鼻,眼珠子綠得跟鬼火一樣,還有那一身臊氣十步外都能熏死人。”

楊真看得大為出奇,走了一陣,他指著路邊兩個操著異族口音大聲交涉,近乎爭吵的中年男子道:“這兩人與我中土漢民無異,又是哪裏人?”

武令候哈哈一笑道:“自東海轉怒江下來的青州夷人。”

隨後他指著另一夥走路小心翼翼,皮膚黝黑,身材矮壯,打扮卻是中土一般的人又道:“這群是南麵來的蠻子,倒也學了個精乖,最近半年南疆局勢緊張,這些南蠻都懂得改頭換麵了。”

楊真問道:“難道不怕探子混了進來,洛水府就沒有監察禁令?”

武令候笑著反問道:“為何要禁?況且真能禁得住?”

楊真啞然。

武令候伸手遙指四方,鏗鏘有力道:“這等時候,不但不能禁,還要大開四方,廣進糧倉,安定人心。

“否則,人心惶惶,這南北要衝之地,不再四海人往,我洛水府這繁華景象,隻怕就像那水中花、鏡中月一樣脆弱。不過,洛水府府尹確實與父王為此爭執,至少目前看來,父王的選擇是正確的。”

楊真聞言不解道:“令尊武陽王乃一方節度使,手掌重兵,豈是一個區區府尹能指摘的?”

武令候搖了搖頭,麵上浮上一層隱憂,卻未作解釋,他踩著步子吟唱道:“人生最苦為行商,拋妻棄子離家鄉。餐風宿水多勞役,披星戴月時奔忙。水路風波殊未穩,陸程雞犬驚安寢……

“商人趨利,天大的風險也抵擋不住他們的步伐,隻要有利可圖,冒著砍頭的風險也值得一試。”

楊真卻為他前麵的話大為感興趣道:“聽你的樣子,倒是很熟悉他們的生活,我怎麼覺得這跟你小王爺的身分可搭不上關係。”

武令候嗬嗬一笑,負手道:“在下七歲就離開王府,隨師父上山修行,十五歲開始行走江湖,有一兩年就曾跟著一夥戎商行走北塞。說句心裏話,我更喜歡自由自在的闖蕩生活,可惜有些東西卻是不得不背負的。”

楊真更不解道:“玄機子老道怎會看中你這樣身分的人上山修道?”

武令候自然明白楊真的話有所指,笑著道:“你以為世俗道觀與你那仙門一般不食人間煙火?他們也要營生,一樣食五穀雜糧。

“懸空觀就在城北十裏外邙山內,觀中上下幾百人,一年的生計開銷少說也有上萬兩紋銀,師父當年找上我,也許更多的是看中武某的身分吧。”

楊真自然知道昆侖山中也非是煙火盡絕,至少有大批年輕弟子在修行的同時要自力更生,也不便提起,他又問道:“像懸空觀這樣的道觀,有多少?”

“聽師父講,昆侖山的凡俗枝葉遍及九州四海,單是大漢境內就不下百座道觀,當中以通州懸空觀和雍州清風觀為首,當今天子冊封的太師聽說就是師出中南山。”

中南山?楊真想起了與昆侖派齊名的太一門,他心曉那太師多半是太一門的名下,便道:“這樣豈不是出家人也能幹政?”

武令候摸摸下巴,道:“當今天子不僅禮道,更是沉迷煉丹飛仙之術,近年來疏於朝政,隻怕跟那太師脫不了幹係。”

楊真笑道:“人人都想長生不老,談何容易。”

武令候自是想起了當年苦修的日子,不住點頭,道:“不過說起來天佛寺的和尚廟才是遍布天下,遊方化緣的和尚隨處可見,直可與道門一爭高下了。”

楊真聽了若有所思,正待說話,一陣馬蹄聲從後急驟而來,大道上一陣人仰馬翻,待這夥人衝了過去,武令候一臉鐵青地站在路旁,望著遠去的馬隊,狠聲道:“這群王八羔子越來越不象話了。”

“他們是誰?”

武令候擺手道:“不說掃興的事,我倒想聽你講講昆侖山中的事。”

楊真望著碌碌的人群,忽然發覺昆侖山其實一直離他很近,因為那裏的人兒始終在他心中盤桓不去,盡管如今仙府早在千裏之外。

武令候見他眉頭深鎖,也識趣地不再提起,領路加快步伐沿著迂回的洛水街前行。

不一會兒工夫,武令候突然打住腳步:“到了。”他們身後遠遠跟隨的幾名隨從快步趕了上來。

前麵有一座橫跨洛水的青石拱橋,橋頭不遠正是一處小碼頭,停了不少白條條的舢板。

片刻後,他們一行登上了一艘舢板,穿過石橋,很快前麵出現了一段寬闊的內河灣,河心處大小花舫雲集,當中一座花舫尤其出眾,船樓高出三層,比早間武令候的坐駕大了一半有餘。船上燈火輝煌,船樓舷窗中絲竹琴韻、猜拳鬥酒之聲鼎沸,甚是熱鬧。

楊真已經猜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隨行的六名護衛目中也泛起了熾熱之色。

登上花舫後,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豔婦領著幾名龜奴迎了上來,未語先笑道:“哎喲,武大公子有好一陣不上懷月舫了,可把奴家的女兒們想壞了。”

武令候一把將纏上來的豔婦攬在懷裏,逞足手足便宜後,撥開她的貂絨披肩,在她水紅胸兜那道晃眼的乳溝前塞入兩張銀票,這才放開了她,介紹楊真道:“豔娘,這位是楊公子,可是武某的上賓,千萬伺候好了。”

豔娘目光一下子就飛到了楊真身上去,見他有些拘謹,不由笑道:“這位公子爺好麵生呀,以公子這般人才,任誰家女兒都一見難忘,看樣子……怕是頭一回來洛水河找姑娘吧,咯咯……”

楊真輕輕掙脫豔娘纏上來的手臂,不快道:“想不到武兄還是一等一風liu人物,楊某可是來錯地方了。”

武令候衝楊真作了個少安毋躁的表情,對鴇婆道:“廢話少說,我等今日是衝那巫羨魚來的,那些庸脂俗粉就不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