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芝一上馬車,就隔三差五地吩咐小廝將馬車趕得再快些。她十分不安地問茗兒:“王內侍可還說了些什麼?你仔細想想,不要有遺漏!”
茗兒十分肯定地答道“真沒別的了。隻是奴婢揣摩,以往,聖上前往別宮,少則三月,多則半年,甚至會更長,而這次,不過半月有餘就突然返京,雖然天威難測,或許是聖上興致索然才有此決定,但王內侍。。奴婢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所以得到消息後就快馬趕到驛館想法設法把王內侍給攔下了,他原本是要回別宮複旨的。”
李澤芝感激地看著茗兒,點了點頭,心裏卻波瀾起伏,想了很多事,隻是始終也未理出些頭緒,也或許是不願承認罷了。
“公主,茗兒。。”過了許久,茗兒終於開口說道,可話到一半就停住了,反把頭低得更低。她實在是不明白,這,有必要瞞著駙馬嗎?
李澤芝略一思索,便已料到了茗兒的所思所想,探問道:“你是不是問我為何要瞞著杜荷?在府裏的時候我就看出你有疑問。”
茗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公主明察秋毫。其實茗兒想的是,駙馬是絕不會背叛公主的,可是公主總是三緘其口。。奴婢實在李澤芝歎道:“你終於說出來了。就知道,你是藏不住的。哎,你這好奇的性子!”
“公主!你誤會茗兒了!”茗兒爭辯道,“其實,奴婢是覺得,這些年,公主好不容易找到像駙馬這樣全心全意相待的。此等緣分何其珍貴。倘若因此公主和駙馬生了嫌隙,那豈不是。。奴婢是怕公主。。得不償失!”
“真難為你如此費心了!”李澤芝頓時覺得心裏暖暖的。她握著茗兒的手,又說了些體己的話。
李澤芝端坐在馬車內,望著前麵的簾子,心想,這簾子不停地來回擺動,盡管偶爾會露出一絲縫隙,可又怎能看清外麵的世界。她想了想,順手拔下頭上的珠釵,放在手心裏,仔細端詳著、把玩著,緩緩說道:“乍看這珠釵,其著色、其輪廓,是何等分明。可是,若是一直盯著它看,卻反而變得模糊起來。大抵世間事總是如此。越是鍾愛,關注的也就越多,恨不得片刻不離,可越是關注,卻反而越不明了。”她頓了頓,接著說道,“記得孔雀東南飛嗎?焦仲卿和劉蘭芝彼此情意深重,可當劉蘭芝被迫歸家時,焦仲卿不也懷疑劉蘭芝變心了嗎?生疑,不是因為無情,恰恰是這情太深、太重。至於杜荷,我是真不想他卷進來,可這,遲早的事,又能瞞得了多久?哎!我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若是阿娘如此,定會有主意的。我隻恨自己資質平庸,未能遺傳到阿娘半點聰慧!”
茗兒趕緊自責道:“公主,您別這樣。是,是奴婢不好,不該有此一問。”
若是平常,李澤芝早安慰起茗兒了。可此時,她並不答話,隻是略微笑了笑,依然望著前方,許久,許久。。
這幾日,李治在宮裏卻是極清閑的很。朝廷上的事自有李承乾和朝臣們來主持,也輪不到他去操心,何況他本身就對朝政無絲毫興趣。他隻願每日都能和父親及兄弟姐妹好好的相處,享天倫之樂,就像普通人家一樣,偶爾還能看看花,看看草,讀讀書,寫寫字,或者和兕兒玩鬧一陣,其他的,什麼也不用想。這樣悠閑愜意的生活,正是他自小所向往。有時候,他想,要是能這樣過一輩子,那真是不枉來人世間走一遭了。
現在,李治正在書房伏案讀書。他手裏拿的卻是一本《史記》,正翻到張耳陳餘那一章,尚未讀完心中卻不住感概:想當初倆人身無分文,結為刎頸之交,相約共享富貴,可誰知,當倆人都封王拜將時,卻因身外之利而反目成仇。李治不禁自言自語道:“以利相交,將來終有一天會因利成仇。越是富貴反越是難遇知心人,高山流水豈是能隨便尋得的?”
“治哥哥,治哥哥。。”李治正在冥想間,突然聽到一陣急切的呼喚聲,不是別人,正是他最疼愛的小妹,兕兒。
李治頓時緊張起來,他連忙合上書本,起身向外迎去。李治知道,兕兒雖年紀小,可一向沉穩,即使泰山崩於前,也絕不會有絲毫慌亂。可現在,聽著兕兒的呼喊聲,便知她是亂了手腳,況且還夾雜著幾聲抽泣。李治心裏大叫不妙,他直懊悔自己真不該把兕兒一個人丟在殿裏。
李治還未跨出幾步,兕兒便急衝衝地跑了過來,撲向李治,雙手抓住李治的胳膊,就要拉著李治往外走,而她自己卻在這時雙腿一抖,突然踉蹌了一下,幸好李治及時扶住了她,否則,非得摔一跤不可。
李治見到兕兒這個樣子,心裏也有點著了慌,但表麵上仍強作鎮定。他攙扶著兕兒,用手輕輕捋了捋她頭上的亂發,並拭去她眼角的淚痕,溫柔地說道:“不急的,天大的事也有九哥在呢。慢慢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嗯。”兕兒頓了頓神。其實,自見到李治起,她心裏就感覺踏實了些。從小,她就認為她的治哥哥有魔力,因為跟治哥哥在一起,她總是感覺要安全得多。稍傾,兕兒才用顫抖的聲音緩緩說道:“治哥哥,玉龍子不見了,我再也見不到阿娘了。。”
聞此,李治猛地全身一顫,一時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驚叫到:“什麼?!怎麼可能!這。。怎麼會不見了呢?怎麼能不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