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杜荷掀開轎簾,走出馬車,在李澤芝耳邊道:“好了,公主,不要光顧著發怒了,你不是真要辜負今天這麼晴好的天氣吧?”
李澤芝斜睨了杜荷一眼,嗔怪他沒發現自己的心事,便馬上轉身進入車內。杜荷無奈訕笑,反而感激地向茗兒作揖道:“茗兒,這次多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暗通消息,我不知何時才能與我們的公主相會。回去後,我重重有賞!”
茗兒連忙還禮道:“駙馬言重了。賞倒不必,奴婢與公主同甘同苦,公主歡喜,奴婢自然也歡喜。”
“好!”杜荷讚賞道。
李澤芝掀簾探出頭吩咐道:“馬上啟程!東宮外不便逗留時間過長。”轉而低聲對杜荷道:“你還不進來?”說完便迅速地將轎簾放下。杜荷隻好走進馬車。茗兒等則一麵應答,一麵起行。
一路上,杜荷仍然拿起那柄短劍不停地把玩,不料,李澤芝卻從他手裏奪了過來,一會兒拔出來,一會兒又插進去,反複查驗,最後輕聲笑道:“你還真是細心,一點兒也尚未磨損!看來是我多心了!”
杜荷聽了以後心生不滿,馬上脫口道:“這話怎麼說!當年,若非此劍做媒,我與公主怕也難成就這份姻緣。你說,對這柄劍,我怎會不珍惜呢!公主就算再如何也不能這麼小看我吧!”
李澤芝微抬雙眼,眉梢上翹,雙唇輕啟,笑際淺露,得意中夾雜三分柔媚,狠狠拍了一下杜荷的肩膀,道:“真是的,說生氣就生氣!不過,你這直率的性子還蠻招人喜歡的,尤其是你生氣的模樣!我可要永遠記住這會兒!”
杜荷這才明白,原來李澤芝是故意為之,不過是要記住他生氣的樣子。如此,他隻好笑了笑,一言不發,顯然早已習以為常。倆人又接著說了一會兒話,笑聲不時傳出。茗兒在外聽到笑聲,回頭看了看馬車,心想:公主難得有這麼開懷、放鬆的時刻,於是,就悄悄地吩咐小廝將馬車趕得慢些。
明朗的天空總是讓人心曠神怡。抬頭,是淺雲微卷,稀稀疏疏地點綴在藍色的天幕上,似一個個淘氣的娃娃:有的隨意扭動了一下腰肢,就立刻變幻了模樣;有的聚精凝神,以一個老者的姿態故作深沉地俯視萬物;還有的,則兩兩相對暗地裏竊竊私語。閉眼,是陣陣輕風送來嫋嫋清香,有最原始的泥土芬芳,有從坊內飄出的花草氣息,也有擁入自然環抱的心靈固有的那種愜意的生氣。這些清香,盡管有時淡地幾不可聞,可還是一樣地惹人陶醉,正所謂,於微妙處著文章,隻有身在其中,才能領略一二。時而,如果有幸,還會有成群結隊的鳥兒在空中盤旋,趕來相會,那就更是增添了一份別樣的情趣。
好景自是要待人來賞。李澤芝和杜荷現在便相約在天地之間,盡情享受此刻的悠閑。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識趣,世間上,還偏偏就有人硬是要白白辜負這番景致。
黎陽縣公於誌寧已跪在殿外整整兩個時辰,可此刻,依然還是雙手作揖,挺直腰背向前,遠遠望去,整個人就像是木頭人一般釘在了那裏。不知內情的,還以為是他一個雕塑,誰會想到會是一個大活人?許久之後,終於有一個人從殿內走了出來,他走到於誌寧麵前,恭敬地說道:“於公,你這是何苦!你明知道殿下是不會見你的!”
於誌寧別過臉,雙眼望著別處,輕蔑地說道:“哼!紇幹承基,在我麵前,你不用假仁假義!若非爾等,殿下又豈會是非不分?”
原來,從殿內走出來的這個人便是紇幹承基。一早,於誌寧就來求見太子,欲進諫一些忠言,希望太子不再沉迷聲色,早日走上正軌。但是,李承乾一聽說是於誌寧求見,便馬上派人傳話,說:“殿下已知道自己這幾日頗為荒唐,正下定決心痛改前非,現正在攻讀文史,無暇見客。於公的苦心,殿下早已知曉,他日必稟明主上,定加褒獎。於公連日勞頓,還望多多修養才是。”其實,無非是想早些打發於誌寧回去。然而,李承乾的這番說辭,於誌寧不知已聽了多少遍。他清楚地記得,當李承乾第一次對他這麼說的時候,他感動地老淚縱橫,歡欣地幾天幾夜沒睡覺。可是,到後來,他發現,每當他要勸諫時,李承乾都是這番說辭,才知,以前,不過是搪塞他而已。於誌寧心想,當今主上既然命他輔助太子,自己就應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太子之所以搪塞他,是因為自己沒有盡心盡力。所以,當李承乾再次拋出這番說辭時,於誌寧不以為然,反而跪在殿外,以求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