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諫看他不對勁,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了?”
高淮寂然無語,就那樣伏在窗台上。蕭諫疑惑起來,趕緊反身回來,探頭去看他。卻見高淮臉色蒼白,滿臉是淚,右手揪扯著自己胸口的衣服,閉著眼一動不動。蕭諫這一下慌了手腳,忙道:“你……你是什麼宿疾犯了嗎?是不是心口疼?要不要叫大夫?”想去扶他,又有些怕他,卻聽他忽然喃喃地念了一句詩:“何年共釣寒江雪?何處落花亂紛紛......”
原來他還活著。
蕭諫凝神聽著,忽然心中一動,問道:“你是不是認識他?他後來去哪兒了?我問過十三旗的葉七公子,他不回答我。”
高淮同樣不回答他,片刻後澀聲道:“我沒事兒,你走吧。”蕭諫無奈地看看他,隻得懷著一腔的疑惑出門而去。
今天四月初七。
三年前的今天,在蜀南的金沙江畔,杜鵑花開,子規聲聲,青山迤邐,江水轟鳴。那位紅衣飄渺的香草美人在群敵環伺下扔了手中的長劍,落入金沙江中,再也沒有回來。
當時的高淮名叫顏淮月,明白過來後,沿著江水往下遊瘋了一般尋找了很遠,鍾若塔雇來了大批的當地山民一塊找尋,幾乎要把奔騰的金沙江翻過來,最後終於找到了人,顏淮月掙紮著要過去看一眼,卻被桃夭和鍾若塔死死拉住,當地跟著做向導的長者勸告他道:“你不要過去,你的眼淚若是滴在他身上,他牽掛著你,就永世不能超生。”
他隻能遠遠地看著,多少柔情似水,怎當得起這永隔陰陽?從此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高鴻在王府胸有成竹地等著蕭諫,沒想到卻等來了高淮,而且是滿身肅殺之氣的高淮。
高鴻甚是出乎意料:“老三?哎呀呀,在咱家那金碧輝煌的皇宮中待膩了嗎?怎麼有這等雅興光臨哥哥這破爛不堪的府邸?愚兄頓覺蓬蓽生輝啊,蓬蓽生輝!”
高淮道:“皇兄,你是不是扣留了蕭諫的入選文帖?給我吧。”
高鴻挑眉看著他,道:“我和蕭太師是故交了。他就留下這麼一點血脈,本王怎麼能不好好地照顧提攜有加呢?他小孩子家不懂事,所以本王哄他過來商討一番而已,也是為他的前途著想。”
高淮道:“皇兄,你想提攜誰,須得兩廂情願才成。”
高鴻冷笑:“兩廂情願?看來老三深諳這憐香惜玉之道啊!可惜本王卻沒那好耐性,天生見不得這些不識抬舉的東西!他越是要故作姿態推推脫脫,本王就越想把他壓住操辦了。你讓他自己來拿!”
高淮聽他言語粗俗蠻橫,心裏反感起來,淡淡地道:“皇兄,蕭諫得到過父皇的特別恩準,你不怕他進宮告禦狀?”
高鴻接著冷笑:“三弟,你別動不動就把父皇抬出來。父皇病了,管不得這些閑事。還是你想讓父皇再多吐兩口血?反正你住得近,父皇真要有個什麼閃失,你也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對嗎?”
高淮本就心情鬱鬱,這一下聽得大怒,沉著臉忽然拔劍出鞘,流光閃過,高鴻大驚,飛身閃躲,卻忽然頸上一涼,劍已架上了頸項,他臨危不懼,喝道:“你想幹什麼?”
高淮緩緩地道:“皇兄,我若真的一不小心殺了你,殺了也就殺了,就算父皇讓我抵命,可是你的一腔抱負,半世豪情,卻也跟著付諸東流。你甘心嗎?你可想清楚了!”
高鴻怒道:“老三,你為了一個外人,和你皇兄動刀動槍的!你是色迷了心竅不成?那蕭諫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
高淮道:“既然沒什麼好,皇兄又何必扣住他的文帖威脅他?”
兩人一劍就這樣的姿勢僵持著,殿外的侍衛在門口擠了一大堆,但無人敢進來,這殿中的森森冷氣一直在往外冒,往外冒,讓人冷徹肺腑。高鴻臉上肌肉抽搐扭曲跳動了半晌,想著這眼前虧不能吃,真鬧到父皇那裏自己也站不住腳,可就這樣還了文帖,卻也是不甘心的很,便忍著氣笑道:“來人,把蕭諫的文帖拿過來!三弟,你把劍收了,咱從長計議。你這樣白要了文帖去,卻讓哥哥的麵子往哪裏放?”
高淮依言收劍,反手歸鞘,幹脆利落,道:“臣弟我除了出劍快,殺人利索,也沒別的本事,而且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沒什麼耐性。皇兄須謹慎,有話就快說。”
高鴻道:“好,那就直話直說了。這次武試後,三甲及前十名必定是出類拔萃的人才。本王我帶著兵士在南蜀打了三年,折損的將領也很多,你我二人既然打算同時出征,這些人卻怎麼分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