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囉嗦,一邊借著水勢順流而下,高淮不願下水去抓他,無奈之下,隻好在岸邊跟著往下遊走,邊走邊道:“蕭諫,你胡攪蠻纏的本事當真不小!”
蕭諫冷笑道:“也就一般吧,承蒙三殿下誇獎,草民很榮幸!”卻聽高淮道:“船!”
蕭諫不知他是什麼意思,微一疑惑,卻忽然咚地一下,重重地撞在一隻逆水而上的船上。他本來就受了傷,那船行得極慢,而蕭諫卻正在和高淮爭吵得興起,根本就沒有聽到水聲。這一下撞得著實不輕,隱約聽船上什麼人一聲輕呼,接著眼前一黑,竟然昏了過去。
高淮目力過人,在岸邊看得清清楚楚,心道:“撞一下能暈過去?這孩子也太能裝腔作勢了!”卻不知蕭諫連番遭逢打擊,又受了內傷,實則已是強弩之末,本就是硬撐著在跟他周旋,早已有些支持不住了,這一撞,也不過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
眼看著蕭諫往水裏沉去,這要沒人管,就算他會水,也非淹死不可。船頭站著的一個黑衣人忽然甩出了一根長長的纜繩,竟在瞬間纏上了蕭諫的腰,接著手一抖,把他從水中提了出來,扯上了船頭。
高淮凝目觀看,見那黑衣人身形修長端正,船上燈火很亮,照見他的相貌甚是俊秀美麗。腰間淺色的腰帶,在夜風中輕輕地飄拂。接著見他俯身細看蕭諫,蕭諫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不像是裝的,看來是真暈了過去。那人檢視了片刻,卻忽然低聲輕呼道:“蕭公子?”原來兩人竟是熟識。
高淮不好再跟上船去,輕輕一擊掌,身後黑暗中出來兩個侍衛,他吩咐道:“跟著這個船,探查清楚那黑衣人是誰。”
兩人領命而去,高淮看著那船緩緩駛去,離自己越來越遠,他也不再追趕,隻在岸邊怔怔地站著,清風徐來,水波澹澹,他伸袖蓋住了半邊臉,輕輕拭去了眼角的一滴淚,低聲自語道:“我也太多事了,問出來又能怎麼樣呢?又能改變什麼?”
蕭諫昏昏糊糊地不知睡了多長時間,總算慢慢清醒過來。覺得身子輕輕地一晃一晃,似乎是在船上,他動動身子,感到衣服已經被換過,遊目四顧,房中沒有人,便自己掙紮著爬了起來,東看看西看看,聽得左邊的板壁外隱隱有人聲,蕭諫凝神聽來,聽得一個女子脆亮輕快的聲音道:“大堂主一會兒傳信讓咱去荔汀別業等著,一會兒又傳訊讓咱們來長江上等著,這麼變來變去的,究竟他想怎樣?”接著一個溫柔和緩的男子聲音道:“大哥一直都是這樣的,應該有他的道理。未央,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習慣嗎?”
那女子道:“整日價瘋起來瘋瘋癲癲的,懶起來就論堆兒賣,真是……唉……少見少見!”
那男子道:“不可這樣背地裏詆毀我大哥。”
蕭諫聽那聲音很像林再淳,不好意思再聽牆角,便開口問道:“有人嗎?”
然後房門一開,一個女子很快地衝了進來,咋咋呼呼地道:“醒了醒了!二堂主快來看,他醒了!”
蕭諫茫然抬頭,見是一個二十餘歲的女子,身形窈窕,相貌甚美,淺橘色的衣衫華麗非凡,瞬間衝到了蕭諫的眼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兩眼,接著笑道:“這一醒,比躺在那裏裝死狗好看多了!二堂主,給我吧好不好?我正缺個男跟班的!”順手就在他臉上捏了兩下,誇讚道:“好嫩啊,快掐出水來了!”
蕭諫嘴角抽搐幾下,道:“這位姐姐,你是在說我嗎?”
那女子一指頭點到他的額頭上:“不是說你是說誰?這兒有別人嗎?小子看起來倒也不笨,難道是個呆傻?”
蕭諫道:“可是我……”忽然看見一個黑衣人進了房門,果然就是自己要找的林再淳,他大喜過望,叫道:“林大哥!”
林再淳微笑,慢吞吞地道:“未央,你想讓人家做你的跟班,也要人家願意才成。這位蕭家少爺,可不是你手底下的那群人,未曾賣身給你。”
未央秀眉一挑,道:“沒有賣身?你把他救上來,雖然是你給他看的病,灌他的那幾碗參湯可是我的東西!我那是東北長白山的老人參!一碗怎麼著不得一百兩紋銀,這算下來就是三百兩!”
她大咧咧湊到蕭諫身邊,擠著他坐下,把一隻玉白的手伸到了蕭諫的臉前:“你給我三百兩銀子,我就饒了你,不用你做我的跟班了。否則你就得賣身給我!”
蕭諫皺眉,苦起了臉,摸摸身上,似乎穿的還是林再淳的衣服,又哪裏有銀子給她?隻得撓撓額角做迷惘狀:“姐姐,我沒有錢。而且,我不記得我喝你的參湯了呀,我喝了嗎?我真的喝了嗎?”
未央瞪眼道:“啊?你喝過了想抵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