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孫二娘身子微微瑟縮了一下,嘴唇翕動著,卻許久吐不出半句言語,隻低低地應了一聲:“不曾餓過。”
言下之意,也並非不曾受過委屈苦楚。
聽到回應,王家婆婆愈發得意起來,兩手叉腰,氣勢極足地嚷道:“聽聽,這可是她自個兒說的,咱們王家可從未苛待過媳婦。二娘,你還不快收拾下跟我回去,難不成還賴在這裏叫人戳著脊梁閑話?你孫家不嫌臊,我王家還丟不起這個人。”
孫二娘忍不住往後推了幾步,縮在自家娘親身後,目光淒切,喃喃地喚了聲:“娘。”
孫家大娘也顧不得親家母的步步緊逼,攥著二娘的手,也跟著哽咽起來:“我兒有何礙難,快同為娘說,你回家裏不講,還能去哪裏跟誰人講?”
“孫嫂子,你這指桑罵槐說的什麼話?難不成這十裏八鄉就你家閨女矜貴,連三從四德也守不得了?”看到母女倆淒淒慘慘戚戚的,王家婆婆擰著眉頭又喝道,“還不快收拾了回家裏去,磨磨蹭蹭的,糊弄個什麼勁!”
先前顧念長輩說話,做小輩的不好隨意插話,可聽到這裏,孫家大媳婦實在忍不住,出言道:“王家嬤嬤,你這話我可不愛聽了。二娘難得回一趟家,多坐會,多聊幾句,怎就失了婦德?難道女子出嫁,就不能再有娘家了?”說罷,又有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雖未明言,但神色之間,勝似在說:莫非你當年便是那不要不顧娘家之人?
便是眾人心中,也不免隨之如此認為,雖說出嫁從夫,但若當真半分不顧念娘家生養之恩,必叫人看輕。
對上這些個不屑輕蔑的目光,王家婆婆心中憤慨:她怎會如此,成親幾十載,明裏暗裏不知幫襯了娘家多少,怎是那不孝之人?可眼下實在不是言明的好機會,若不然,豈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左右為難間,一時止了話,竟不知該如何回應辯駁才好。
孫家二媳婦見自個兒妯娌開了口,便也跟著插話,勸起二娘來:“二娘,你心裏有哪般怨,哪般不滿,便說出來,咱們都是一家人,總會幫襯著你分一分高下,辯一辯是非曲直。”
如王家婆婆這般的潑辣婦人,又不是頭一遭碰上,皆是欺軟怕硬的,你若當真客氣幾分,她便能上房揭瓦。此刻遭遇,心中早有計較,眼下天時地利的,她們妯娌兩個可真是半分不懼,隻要二娘肯吐露出來,自有應對之策。
孫二娘擔驚受怕了一路,剛緩過神來便趕上婆婆丈夫臨門,心中惶惶不安,眼下見兩位嫂嫂軟語相勸,又有娘親在旁殷殷望著,不由“哇”的一聲,大哭出來:“娘,旭郎他……在外有了人,要叫我做妾,我不依,他便打我……”
後麵的話被漸漸沉重的啜泣聲淹沒,叫人聽不真切,但隻這一句,已讓人氣憤生怒,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向一直默默不語如隱形人一般的王旭身上。
更有人不壓低聲音的嗤笑:“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當娘的潑婦,做兒子的竟是這麼個東西。”